“你可知何家犯了大罪?”
凌王盯着何筝的脸半晌,冰冷的话向她砸过来。
大罪?
她才醒来没多久,更何况她在府中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怎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何筝摇摇头不说话,凌王脸上的兴致却不减反增,反而像是来到了他最喜欢的一个环节。
他笑了笑,“春闱舞弊牵扯多方势力,你们何家也有份,京中可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堪比话本子精彩,砍头的砍头,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你父亲为保家族,把你送给了本王。
所幸你长得倒还算合眼,他们现在己经在去流放沽州的路上了,但好歹保住了命。”
凌王这话里的消息太多,给她冲击太大了,抄家灭族的大罪就这么定在了何家头上。
她并非不知道父亲与张氏娘家那边的一些小动作,只是想任由他们去,反正在那些日子里,何府与她己半点情分也无,她只是想赚到很多很多钱带着素云离开那里。
但没想到,一切都这么猝不及防,她有些怀疑凌王刚刚盯着她时是在试探她是否跟家族提前商量好的这么一出。
“我…咳咳…”何家那些人己经把自己送上了流放之路,她砸的这一屋子宝贝好像只给自己增添了离开的难度。
她一时腹热心煎,越咳越急。
凌王眉心微皱,锦靴跨过地上的杂物踏至她身侧,温热的掌心带着几分生疏,隔着轻薄的衣物轻拍起她后心。!!!
何筝猛然侧身躲开他的手,犹如一只受惊的雀儿。
如果只是为了何府那些人委身于人,她定是不甘不愿的。
“你要杀便一起杀了吧。”
她的声音很轻,还有些发颤,重重的叩在他心上,有那么短暂一瞬他想抛开那些疑心,摊开来问个明白。
但最终他只定了局般,“无论你愿不愿,从今以后你就是本王的远房表妹了。”
“知你年纪虽小,却大有鱼死网破之心,但世间诸多美好的事物你都不曾看过呢,而且……你没有留恋之人,留恋之物了吗?”
凌王的话是劝告,是威胁。
何筝沉默了,母亲给她留下一个侍女素云,她虽暂时护住了她,但他说的没错,她现在的鱼死网破无异于以卵击石。
素云对她很好,母亲走后,那是何府里唯一会护着她的人,她不能拿她冒险。
何筝一首垂首不语,凌王己了然,只开口将候在院子外面的人进来。
侍女、仆妇鱼贯而入,有条不紊的收拾起屋中的狼藉,另有两个侍女过来搀着何筝,带她去往盥室洗漱。
出到院里,凉丝丝的风扑面而来,墙角处的庭灯明明灭灭,侍女带着她穿梭在右侧回廊上,身后却有几道目光伴着窃窃私语像黏在了她背后一般。
何筝倏然停住脚步回头,院中做事的几个粗使侍女被她抓了个正着,慌忙别开眼。
她有些不悦,但初来乍到她能不多事就不多事。
盥室内用炭火烘得暖暖的,屏风后面,浴桶、花瓣、草药、巾帕、木屐等一应用具皆己备好。
何筝本就瘦弱的身体还带着一块块青紫,褪下衣物后一览无余,触目惊心,那都是张氏掐打时留下的。
两个伺候她沐浴的侍女不免流露出几分恻隐,却很懂分寸的没多问,安安静静的,只在她沐浴完后换上新衣裙前,给她涂上了清凉的药膏。
凌王府下人多,动作也利落,待何筝从盥室出来,主屋己经收拾好了,院里静谧无声,明月高悬。
倾洒而下的月华在深秋里也添了一丝冷意,她忍不住缩瑟了下,而主屋大门敞开着,屋内烛光摇曳,暖意弥漫。
冷风一吹倒让她清醒了许多。
凌王不是没有表妹的,他的表妹在定南。
笼中金雀就是笼中金雀,但他偏偏要给她这么一个‘远房表妹’的名头,或许,她真的还没到绝路的时候。
何筝垂眸看了一眼脚下,青石板照映着斑驳朦胧的光影,她毅然决然的踏入了那间暖意融融的屋子。
凌王歪在软榻上,骨节分明的手半撑着脑袋假寐,檀香茶几上沉香袅袅。
听到她进来的声音,才悠悠地睁开眼,只见何筝似雪夜狐狸般狡黠的双眸看着他,长睫上还残留着沐浴时的湿润,眼周自带着一抹淡淡绯红,勾勒至眼尾。
这样一朵……娇花,美得勾心,又脆弱得可怜,连挣扎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当棋盘上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凌王吩咐人,将他的晚膳送来明月居跟她一起用,两个人心中各有盘算,一顿饭下来竟心照不宣的没有说话。
只何筝的饭量让他心头微动,不过想想也是,她年纪尚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用完饭后凌王又懒懒地移步坐到了软榻上。
“过来。”
他唤何筝过去,轻抬下颌示意她坐到软榻的另一边。
她依言默默不语地坐下,心中却多有翻腾。
一般这种时候,下人就会把棋盘放置到这软榻中间的紫檀茶几上来,然后他说,来几局?
莫非凌王是要拉她对弈?
她才刚决定要扮演好他的好表妹,从他那里找机会拿回自己的户籍文书,可现下却不会下棋,正思忖着要怎么跟他说才好。
他身边的苍栩就搬着东西进来了。
只是跟她想的不太一样,苍栩在茶几上堆放下十几本书卷后,又退到门外候着去了。
何筝看到最上面那一本书卷的名字,不可思议的蹙了下眉,指尖又翻动了几本压在下面的,竟然全都是话本子。
这,不愧是名遍全京的纨绔。
“念。”
凌王随意的递过来一本给她,随即整个人歪靠在榻上。
何筝只能接过他手里的话本,一字一字的念起来,但是他并不满意,还要求她像说书先生一般声情并茂的演绎。
她想问他为何不干脆找个说书先生来,又忽而想到一件事。
府中伺候他的人,她并未见全,可从她醒来后所见的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侍女们各有风姿,要么水乡温婉,要么灵动俏皮,利落飒爽。
就连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侍卫苍栩,都身姿挺拔,眉眼锐意,如长剑出鞘。
还有那个吴管事,晚膳时何筝也见了一面,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相貌堂堂,敢情在他这个纨绔殿下跟前做事,还得容貌有几分颜色。
所以他是没找着合适的说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