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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4

一、老槐树与蓝印纸十岁的暑假总泡在爷爷的废品站。红砖垒的院墙爬满丝瓜藤,

正午的日头把铁皮顶晒得发烫,蝉鸣声裹着废纸的霉味涌进鼻腔,

倒比空调房里的冷气更让人清醒。爷爷总蹲在青石板上捆旧书,我就蹲在他脚边翻"宝贝"。

某天从一摞泛黄的画报里抽出张蓝印纸,油墨味呛得人打喷嚏。"这是拓碑用的,

"爷爷用袖子擦我鼻尖,"以前人没钱买纸,就用这东西把石碑上的字印下来。"那天下午,

我偷了爷爷的毛笔和墨锭,抱着蓝印纸跑到巷口的老槐树下。树皮裂开深深的纹路,

像位满脸皱纹的老人。我蘸着清水把纸糊上去,

用毛笔杆在上面轻轻刮——蝉在枝头声嘶力竭地叫,阳光透过叶隙在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等我小心翼翼揭下纸时,树皮的纹路竟真的印在了上面,像幅神秘的地图。"胡闹。

"爷爷举着竹扇敲我后背,眼里却含着笑。他找出块磨砂纸,

蹲下来教我打磨捡来的碎木片:"要拓出清楚的纹路,得先把表面磨平。"那个暑假,

落堆起越来越多我的"作品":青砖上的青苔印、旧木箱的木纹、甚至是爷爷烟袋锅的纹路。

蓝印纸渐渐用完了,我就用毛笔蘸着稀释的墨汁直接画,画得满手乌黑,

倒把爷爷的砚台磨得发亮。二、被训斥的"不务正业"五年级的暑假,

我把拓片的事写到了作文里。语文老师用红笔圈住"整天在废品站玩泥巴",

批了行字:"暑假应专注学业,勿将时间浪费在闲事上。"那天放学,

我捏着作文本蹲在老槐树下,看蚂蚁顺着拓过的树皮纹路爬。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手里拎着个铁皮盒:"你看这是什么?"盒子里装着几张泛黄的宣纸条,

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寿"字。"这是我年轻时拓的,"爷爷指着最上面那张,

"当时被你太爷爷骂不务正业,说有这功夫不如多劈点柴。

"他教我用宣纸和墨汁做正经的拓片。先把纸裁成合适的大小,用喷壶轻轻喷湿,

再用软毛刷一点点把纸按进石碑的刻痕里,等半干时用拓包蘸着墨轻轻拍打。"力道要匀,

"爷爷握着我的手示范,"就像给蚂蚁盖房子,太用力会把纸戳破,太轻又印不出字。

"我们去城郊的老庙里拓过残碑,在祠堂的石柱上拓过对联。有次被看庙的老头撞见,

追得我们抱着拓片在石板路上跑,凉鞋都跑掉了一只。爷爷跑得比我还快,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刚拓好的"平安"二字,风把他的白胡子吹得飘起来。

那些拓片后来被我夹在旧书里,墨色随着时间慢慢沉淀,像老茶缸里泡透的茶。

多年后翻出来,还能闻到淡淡的墨香混着庙院里的檀香,

耳边仿佛又响起爷爷的笑声:"闲事做得开心,就不算浪费时间。

"三、低谷时的纹路高三那年,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刷题,铅笔芯断了满地。

模拟考的分数像块巨石压在胸口,某天夜里对着错题本发呆,

突然摸到书桌抽屉里的硬纸壳——是当年拓的老槐树纹路。纸已经脆了,

可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痕迹时,心里突然松快了些。就像十岁那个下午,蝉鸣聒噪,

阳光正好,我不必担心分数,不必焦虑未来,只用专注地和一棵树对话。

后来我把拓片贴在书桌前。刷题累了就盯着那些纹路看,想象着老槐树在地下蔓延的根须,

想象着它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夏天。爷爷打电话来,听出我声音里的疲惫,

只说:"你还记得怎么拓片吗?遇到坎儿了,就想想当时怎么把纸铺平的——急不得,

得慢慢来。"高考结束那天,我回了趟老家。废品站早就拆了,老槐树却还在,

只是树干上多了块"古树保护"的牌子。我蹲下来摸它的树皮,

突然发现那些纹路比记忆里更深了,像位老朋友在无声地诉说。没有蓝印纸,

我就用手机拍下树皮的纹路。照片存在相册里,后来在大学熬夜赶论文时,

在初入职场被批评时,总忍不住翻出来看看。那些杂乱的纹路里藏着某种力量,

让我想起蝉声里的暑假,想起爷爷的话,想起有些"闲事"看似无用,却会在漫长岁月里,

悄悄为你铺就一条退路。去年夏天,我带女儿回老家。她蹲在老槐树下,

像当年的我一样对着树皮发呆。"妈妈,这上面有好多字。"她指着裂纹给我看。

阳光穿过叶隙落在她脸上,我突然明白,那些被称作"闲事"的时光,

其实是生命里最珍贵的拓片。它印刻着最初的热爱与纯粹,在后来的日子里,

无论遇到怎样的风雨,只要轻轻拂过那些纹路,就总能听见来自夏天的回响,

告诉你:慢慢来,路还长。四、墨香里的重逢女儿上小学的那个暑假,我带她回了趟老家。

老巷子重新铺了青石板,墙角的青苔却还是老样子,顺着砖缝爬得老高。走到巷口时,

她突然挣脱我的手,朝那棵老槐树跑去——就像当年的我,被某种神秘的力量牵引着。

“妈妈你看!”她趴在树干上,小手抚摸着深深的裂纹,“这里的纹路像不像小鱼?

”我蹲在她身边,阳光透过树叶在我们身上晃出细碎的光斑。恍惚间,

好像看见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举着蓝印纸往树上糊;一个白发老人,举着竹扇在旁边笑。“这是拓片的好材料。

”我轻声说,像在对女儿说,又像在对记忆里的自己说。回家翻出爷爷留下的旧木箱,

在底层摸到个油纸包。打开时,墨香混着樟木的味道涌出来——是二十多张拓片,

有残碑上的“孝”字,有祠堂柱上的缠枝纹,最上面那张,是我十岁拓的老槐树,

旁边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小满拓”。女儿指着拓片上的墨痕问:“这是爷爷画的吗?

”“是爷爷教妈妈做的。”我拿起一张残碑拓片,指尖划过模糊的字迹,“以前没有复印机,

人们就用这种方法,把石碑上的字‘搬’到纸上。”她眨着眼睛,突然说:“我们也来拓吧!

”没有蓝印纸,就用宣纸代替;没有拓包,就把纱布裹在棉花上扎紧。

我学着爷爷当年的样子,先往树干上喷点清水,再把宣纸轻轻铺上。女儿的小手握着毛刷,

小心翼翼地把纸按进裂纹里,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阳光。“要轻一点,”我握住她的手,

“就像给小蚂蚁盖房子,不能把屋顶戳破啦。”蝉鸣声从树顶落下来,

和二十年前的调子一模一样。等宣纸半干时,女儿蘸着稀释的墨汁,用拓包在纸上轻轻拍打。

墨色一点点晕开,树皮的纹路渐渐清晰,像幅会呼吸的画。“像地图!”她举着拓片欢呼,

墨汁蹭在鼻尖上,活像只小花猫。我掏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照片里,

她举着拓片站在老槐树下,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和我小时候那张照片几乎重合。

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对着拓片发呆的自己——原来那些看似散落的时光,

早已在冥冥中系好了绳结。五、无用之用去年公司裁员,我成了被优化的那一个。

收拾东西时,同事看着我桌上那张拓片笑:“都这时候了,还带着这玩意儿?

”拓片是我特意从老家带来的,老槐树的纹路在办公室的白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我把它小心地卷起来,放进纸箱最底层,就像当年把所有不安都藏进抽屉里。失业后的日子,

我总在傍晚绕去家附近的公园。有棵老樟树的树皮和老家的槐树很像,我就蹲在树下看纹路,

看蚂蚁顺着裂纹爬,看阳光在上面慢慢移动。有次遇到个练书法的老人,见我对着树皮出神,

笑着说:“这纹路里有章法,比字帖里的生动。”他教我用手指在膝盖上临摹树皮的纹路,

说这叫“师法自然”。“很多看似没用的东西,藏着最根本的道理,

”老人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字,“就像这树,不慌不忙地长,纹路自然就顺了。”那天回家,

我翻出女儿拓的老槐树,突然想把它装裱起来。找相框时,

在箱底摸到个铁皮盒——是爷爷当年装拓片的盒子,里面除了旧宣纸条,还有张泛黄的便签,

是爷爷的字迹:“拓片如做人,先平心,再着力。”我把便签贴在书桌前,

开始重新整理简历。不再像以前那样堆砌花哨的头衔,只一笔一画地写清自己做过的事,

就像当年拓片时,耐心地把纸铺平、按实。面试遇到刁难的问题,

就想起老槐树的纹路——它们从不刻意规整,却自有生长的逻辑。

接到新公司offer那天,我去公园谢那位老人。他正在拓一块旧石碑,

手法和爷爷如出一辙。“你看,”他指着刚拓好的“韧”字,“这字的笔画,

多像树皮的裂纹?”阳光落在拓片上,墨色沉静。我突然明白,那些被称作“闲事”的时光,

从来都不是浪费。就像老槐树默默生长,

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里积蓄力量;就像爷爷教我的拓片,看似只是和草木石碑对话,

实则是在学习如何与世界相处。今年暑假,我带女儿去了城郊的碑林。她举着拓包,

在阳光下认真地拍打宣纸,小脸上沾着墨汁,像极了当年的我。风吹过碑林,

拓片的边角轻轻扬起,墨香混着草木的气息漫开来,恍惚间,仿佛看见爷爷站在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