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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08-14

我与他,扶荒中人人称赞的明君贤后。我们间的感情被载入族史中,

扶荒无数后来之君对此推崇备至,可只有我们自己才清楚,我与他,假凤虚凰,一对怨侣。

引在昼东曦眼里,我是为了权势不顾一切的毒妇;在我眼里,

昼东曦是个能力出众的恋爱脑。从微时一路相伴走来,我们是扶荒之中最般配的一对搭档,

但在这之中偏偏没有爱情。此女诞生之日极为特殊,今夜月光澄澈,不如就名望舒罢。

望舒,传闻中月之女神的名字,同时自我出生之日起便也成了我的名字。

扶荒部族中极为重视天象。而我,以月为名,何等尊荣。故而从小到大,

便有无数人在我耳边念叨,也让我自小明白,将来的我是要成为部族族后之人,

这就是我的天命。后来我也不负所望,成了部族中最尊贵的月亮。

扶荒的族史中记载着我与族君伉俪情深、生死与共的佳话,但或许只有我才清楚,

昼东曦——扶荒中人人赞颂的最贤明的君主,我的夫君,他从来没有爱过我。1我,

清望舒,先代卜星祭司亲自赐名的月之神女,扶荒这一任的族后。此时,

我的现状却是有些微妙。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我的寝殿没错。我站在殿门口,

揉了揉眼睛,定睛再一看,确认了不是自己眼花后,我轻声念叨了一句:真是稀客啊。

虽然我可以保证自己这句话的声音很小,但在我对面的那个人,他绝对是听到了。

眼皮一抬便给了我一个扫视。我见他明显脸色不善,

立马转移了话题:族君深夜至此必是有要事,不知是否有用得上妾的地方,望舒自当效劳。

这么多年了,我与他的交流一直如此。若非有事,他也绝不会到寝殿来。即使成婚数十载,

这里也是他的寝殿。是有些事。昼东曦见我如此识趣,便也就开门见山。这是?

我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昼东曦拿出来的黑色瓷瓶上。我是认得这个瓷瓶的,

族中巫医所制的药。黑色,说明这是剧毒之物。给谁用?我抬起视线,

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桌子上移开,看向昼东曦。而他却在躲避我的眼神。

视线没有交汇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你。果然,下一刻,昼东曦的声音响起。

为什么?这个答案我不意外,但我要知道原因。我倒是不怀疑昼东曦会想杀了我,

这份自信并不是源于感情,而是因为,我还有用。沉默,回应我的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不过见他这个死样子我便也知道是为了什么。除了卜筮殿里的那位卜星祭司,

大概没什么东西、什么人能值得他为此做到这个地步。说来惭愧,

昼东曦此人是我自己选出来的。扶荒族规,族君择贤而立。也就是说能者居之。

但扶荒设立族君之位多年来,历任族君都来自中荒,这个部族的权力中心,无一例外。

而第一个打破这个传统的人,便是昼东曦,这个出生于西荒偏远之地的少年。

第一次读到昼东曦的策论时,我便明白,此人并非池中之物。来自偏远却能有这样的见地,

实属难得。所以,与他的第一次见面后,我便将自己绑上了他的战车,

即使面对整个清家的反对也毫不动摇。原因很简单,这个人,他身上的野心我很喜欢。

昼东曦的出身是他无法抹除的短板。选择支持他无疑是一场豪赌。但他值得我押上一切。

有能力有野心,却又毫无背景。就因着这一次的选择,

我与昼东曦一起在中荒当了两年多的边缘人物。没办法,他的支持实在是太少了。很多事,

即使我们主动请缨,也未必会让我们去做。

这样的情况直到新任卜星祭司继任典后才有所转变。扶荒,极重天象的一族。

族中之人皆笃信占卜预言。中荒有一世家,名水怜。历来精于此术。卜星祭司,

扶荒中掌管祭祀占星之权的最高权威,皆出自此族。这一次自是不会例外。

唯一有所不同的大概是这次选出的竟然是位女祭司。在我的印象中,

这还是扶荒第一次选出女祭司。更令人哗然的是,这位水怜祭司,

在自己的就任仪式上说出的第一道占卜,是昼东曦的族君命格。日月星辰,日出东曦,

扶荒之阳,照我部族。在一片哗然声中,第一时间,我便转头去看向在我身侧的昼东曦。

而他,却用一种我不曾懂的眼神只盯着台上的女子。就这一瞬间,我就知道,

这两人之间大抵不是初见。彼时看穿两人关系的我尚且洋洋自得,

只觉得昼东曦你真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呐,为了上位,竟能不声不响地勾搭上卜星祭司。

但这份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场继任大典不久后,我就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自打卜星祭司就任以后,昼东曦十天有八天都会去卜筮殿。不是,昼东曦你来真的?

继任大典时你看她的眼神不是对权势、对自己即将出头的渴望,合着你是真喜欢她,

不是利用啊?2我与昼东曦之间是互相利用才选择了对方,这一点我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他利用我的身份,而我利用他的野心。可在我意料之外的是,

我原本以为他和我会是一样的人。在水怜祭司出现之前,

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一样的为了得到权势而不择手段。比如,就如现下而言。

我将自己的思绪从过往的记忆中抽了回来,再度直视着在我面前的昼东曦,

以及那还在发着幽光的黑色瓷瓶。不再纠结为什么这个问题,我决定还是应该再务实一点。

我能得到些什么?既然想让我以身犯险,那可得拿出一些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清家。

昼东曦没有丝毫的犹豫,就如同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切才来和我谈判一般,

让你彻底掌握清家,成为清家的话事人。清家。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保留着得体的微笑,将瓷瓶收入袖中,道,容我想想。好。昼东曦没再说什么,

将瓷瓶留给了我。在起身离开时给我留下了最后一句话:此事有风险,

但我有九成的把握可保你无虞。你且宽心。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清楚了。

对他直接离开的行为没有任何意外。自打我俩成婚以后,他待我便一直如此。而我,

大抵是已经习惯了。他心里的人,从来不是我。

最开始意识到昼东曦与水怜祭司之间的关系不一般是在继任大典后不久,又或者说,

他们俩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做得掩人耳目些,自她继任后,卜筮殿的大门就只为昼东曦而开。

也因着这道预言,昼东曦的地位瞬间得到了提升,曾经被压制的才能终是有了用武之地,

连带着我的地位也有了不小的提升。很多昼东曦忙不过来的琐事,便由我一手处理。渐渐的,

我成了昼东曦身边能力出众、人人称赞的清姑娘。就这么过了三年,我在明,水怜祭司在暗。

昼东曦终是成了无可争议的族君人选。直到他接任族君的那一刻,我依然觉得他是能力过人,

这么多年,竟也是哄的卜星祭司死心塌地。可我发现我错了。因为成了族君的昼东曦,

他似乎真的没打算娶我。昼东曦成为族君以后,不论是朝堂还是世家,

各种立后的声音一直层出不穷。而不论是哪方势力,关于族后的人选都不会出现第二个人。

除了我,再无旁人。不是他们不想争,而是所有人都知道,旁人没得争。

我是先代卜星祭司亲自以月为名的神女,更是自他微时便一直相随在侧的随侍。

昼东曦若要立后,那人选只能是我。而昼东曦,索性一点立后之意都未曾流露出来。

平心而论,昼东曦待我并不差。御前的女官之职能让我名正言顺地参与朝堂,

只是……族后。殿门外的声响将我的思绪打断,我手中把玩的瓷瓶也随之一顿。

清族长派人传话,三日后家族合祭,请您归家主礼。

我的随侍隔着寝殿门回我的话:另外,前日族君的确到过卜筮殿,半刻钟后方才离开。

知道了。我将手中的瓷瓶递出门,送出去,让他查查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门口应了一声,领命而去。我口中的他,叫做清源,是我的兄长,

清家现在名义上的家主。呵。良久后我不禁发出一声冷笑,清家。十年了,

昼东曦还是和从前一样自以为是。他以为自己能够补偿,

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情。得到与失去本来就是相伴而生的,

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鱼和熊掌兼得。清家动作很快,第二日清源家主便亲自来见我。

而我也终于明白了那瓶子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断肠草。死生无门是为断肠。

扶荒之中无药可医的剧毒。清源说出断肠草这个词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动声色的颤抖了一下。

昼东曦还真是心狠。如果不是针对的人是我,我想我必然会更加欣慰。

清源前来不单单是担心我这么简单,他是怕我会做出些什么不可控之事。嗯,

我是想把它下给族君。面对清源的疑问,我面色平静地回道。只怕族后您,

下不了这个手。原本还在我面前一脸忧虑之色的清源在听完我的话后反而安心了下来。

最后也只劝我三思而后行。下不了手?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然后将他送走。

原来我与昼东曦给他们留下的竟是这样的印象么。我又不是卜筮殿里的卜星祭司。

为了一个人可以不计后果不求将来。真是的,有这功夫与脑子去干点什么不好,

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将瓶中有些浑浊的液体一饮而尽之前,

这是我脑子里最后也是最清晰的想法。我歪过头,一口血喷出。腹中如同被火烧灼一般。

贱男人。这最后一句话还没骂出来,意识就已经被痛感所湮灭。

其实我觉得自己是没资格这么去骂他的,如果说他是贱男人,那么我又是什么,

我做的这一切又该怎么去解释。或许,只能说我比他更贱。

3听说族后晕倒在寝殿时昼东曦其实没有太多的吃惊。他能够预料到这个结果。毕竟,

这一切皆是由他一手造成。他很了解清望舒,了解她那为了权势是可以不顾一切的性格。

唯一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想过她的动作会如此快。

他相信以清望舒的能耐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给她的到底是什么。既是知道也该明白,

稍有不慎这东西就会要了她的命。但很明显,即使是这样,清望舒也没有太多的犹豫。

这就是他的族后,一个野心与能力成正比的女人。不像她。

昼东曦转念想到了卜筮殿里的祭司。权势于她而言就如同浮云。除却自己所在意的人以外,

她似乎什么都不在乎。自由洒脱得犹如一只鸟。昼东曦一直觉得,能得她的青睐是他有幸。

而现在,她似乎也不在意他了。第一次见到水怜参是在部族之中最为偏远的西荒之地。西荒,

同时也是昼东曦出生的地方。日出东曦。只第一次见,水怜参便从他的名字中知晓,

这个小小的少年,他的身上到底积压着多么大的压力。扶荒部族虽一向信奉能者居之,

但历年来每一任族君都是来自中荒,无一例外。可是。昼东曦至今仍旧记得那个傍晚,

夕阳缓缓垂下,照得黄昏下开满了遍地的青藜花。记得他黯淡下去的脸,

记得对面少女那自信满满的语气:可也就距今为止了,昼东曦,

你会是打破这个传统的第一人。你的名字也一定会照耀整个扶荒。我有这个信心。

水怜参,这个女孩的名字就这样留在了昼东曦的心底。后来在西荒的日子里,

他与她亦师亦友。这个女子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博学。只要他有所问,她必有所答。

在她的扶助之下,昼东曦成了西荒最优秀的年轻人,也终于得到了前往中荒的资格。

临行前他向她发出邀请,希望她能与他一同前往。而最终,他没能等到她的答案。三年后,

他再一次见到水怜参,是在一个万众瞩目的场合。扶荒卜星祭司的就任仪式。

她立于万人之上,身边跟随着众多灵女。虽轻纱覆面,但他还是第一眼就将她认了出来。

扶荒新一任的卜星祭司。昼东曦很清楚,水怜参是为了她而来。亦是在这一夜,

他知道了她身上所有的秘密。作为水怜家族中最有天赋的年轻一代,她为什么会去西荒,

又为什么会在消失了三年之后再一次出现。她说,会为自己说的话负责,说她要定他的天命,

说她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画地为牢。族君。他的随侍灵女从内殿而来,

将巫医的话一字不落地禀告:族后此疾来势汹汹,除了那朵在扶荒中被称作奇花的青鸾,

否则,无药可治。当然,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一点。青鸾。传说中生于混沌之地的奇花。

而如今,在扶荒之中只有一个地方有着青鸾花,那就是卜筮殿。走吧。去卜筮殿,

求卜星祭司出手。一切都在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

昼东曦想到卜筮殿内璀璨华光下的惨白女子的脸,心底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忍。

可一想到水怜参的话:我志不在此你是知道的吧?昼东曦,你早就不需要我了。祝福我吧,

毕竟这卜筮殿实在是太冷寂了。他将唯一的一丝顾虑也抛之脑后,

只有一个念头最为清晰:他要留住她,不惜任何代价。4族后,您醒了?

说实在话,在我喝下断肠草的那一刻,我是没想过自己还能醒过来的。

哪怕昼东曦说此事他有九成的把握。我实在是想不到,他如何能赢。我茫然环顾四周,

果然并没有昼东曦的身影。天佑扶荒,这次若非卜星祭司出手相帮,您可就危险了。

我的随侍似乎是看出来我心中所想,一边将我扶起来,一边为我解释。卜星祭司?

没想到最后还是她:我想见见卜星祭司。虽是醒了,可昼东曦,

我想见的人再也不会是你了。族后您有所不知,祭司此番出手伤了元气,

现下正于卜筮殿中闭关休养,明令不见任何人。我不置可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伤了元气?大概是被昼东曦伤透了心罢了。

至今我依然不知道昼东曦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许有些事情,

只有亲自去问那卜星祭司才有可能得到答案罢。虽说是醒了过来,可到底是伤了些底子。

我也便安安心心地卧床休养了数天。心里正盘算着到底是直接去问昼东曦,

还是要挑个时间去趟卜筮殿时,一个炸雷一般的消息从卜筮殿传来。卜星祭司出了卜筮殿,

发布了一道神谕:星命偏移,灾祸即将自西而来,届时日月无光,部族大乱。要破此劫,

唯有拨乱反正,以正部族。简单来说,此次神谕只有一个意思,族君昼东曦,你该让位了。

在得知此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便着手***。原因无他,这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而我,大抵是还没有做好陪着昼东曦一起下台的准备。可卜星祭司地位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