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服眼前发黑,喉咙像被鬼手掐住。
城防兵的铁链哗啦啦响,越来越近。
完了。
要憋死了。
还要坐牢。
他绝望地想。
突然——“喂!
倒霉书生!
接着!”
一个油纸包嗖地飞来,精准砸在王不服脸上。
热乎乎,香喷喷。
鸡腿?!
王不服下意识一吸鼻子。
浓郁的肉香瞬间盖过要命的花粉味。
喉咙一松。
“咳咳咳!”
他弯腰猛咳,总算喘上口气。
顾不上满脸油渍,他抓着救命鸡腿狠狠咬了一大口。
城防兵愣住了。
哪来的鸡腿?
趁这功夫,一道娇小身影从旁边房檐上倒挂下来,一把抢过王不服怀里的梅花枝!
“谢啦!
赃物没收!”
阿宁抓着梅枝,冲王不服龇牙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鸡腿算利息!”
说完,她像只灵巧的狸猫,嗖嗖几下翻上屋顶。
“妖女休走!”
城防兵反应过来,搭弓射箭!
箭矢破空!
阿宁头也不回,反手一挥。
叮叮当当!
手腕上的铜钱串飞出去,精准打飞箭镞!
铜钱西散崩落。
“我的钱!”
阿宁心疼得嗷一嗓子,脚下一滑,差点栽下去。
她狠狠瞪了城防兵一眼,撂下狠话:“等着!
姑奶奶回来跟你们算账!”
身影一闪,消失在屋脊后。
王不服啃着鸡腿,看看空了的怀抱,再看看地上散落的铜钱,还有对着屋顶干瞪眼的城防兵……他默默把最后一口鸡腿肉咽下去。
行,这利息够硬。
差点噎死他。
城外乱葬岗,阴风阵阵。
阿宁捏着鼻子,在一堆歪脖子老槐树里钻来钻去。
都怪那倒霉书生!
害她丢了铜钱串!
那可是她攒了好久买鸡腿的!
“死老太婆!
老鬼婆!
出来!”
阿宁叉腰站在一座孤零零的药庐前喊。
药庐破破烂烂,门口挂的牌子都朽了,勉强能认出“鬼庐”俩字。
吱呀——门开了条缝。
一股浓得呛人的药味飘出来。
门缝里露出一只浑浊的老眼,慢悠悠扫过阿宁:“糖葫芦呢?
鸡腿呢?”
阿宁心虚地缩缩脖子:“……那个,出了点小意外。”
“意外?”
门缝里飘出阴恻恻的声音,“那就是没有了?
滚蛋。”
门就要关上。
“别别别!”
阿宁赶紧用脚卡住门缝,“有!
有别的!
您看!”
她把那根惹祸的梅花枝往前一递,“上好的梅花!
新鲜着呢!
泡茶提神醒脑……啪!”
一根枯树枝抽在阿宁手背上。
“哎哟!”
阿宁吃痛缩手,梅花枝掉地上。
门缝里,鬼母那张皱纹能夹死苍蝇的老脸挤了出来,眼神像刀子:“小狐狸崽子,糊弄鬼呢?
规矩忘了?
求药,拿等价的东西换!
吃的!
喝的!
玩的!
你这破树枝子,喂驴驴都不啃!”
阿宁揉着手背,眼珠滴溜溜转:“那……要不,我给您笑一个?
我笑起来可好看了!”
她努力挤出个“甜美”笑容。
鬼母翻了个白眼,比乱葬岗的月亮还白:“笑?
能当饭吃?
能治那书生的花粉毒?
少扯淡!
没东西就滚,别耽误老婆子睡觉!”
说完又要关门。
“等等!”
阿宁急了。
那倒霉书生虽然讨厌,但好像……真快被自己害死了?
她咬咬牙:“那您说!
要什么?
除了吃的喝的玩的!
别的我都给您弄来!”
鬼母关门的动作一顿。
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阿宁,像在掂量一块猪肉。
半晌,她慢悠悠开口:“后山……有群狼崽子,吵得老婆子三天没合眼了。”
阿宁心里咯噔一下。
后山狼妖?
那群家伙凶得很!
牙口能啃石头!
“去,把它们吓跑。”
鬼母呲着一口黄牙,“清净了,老婆子就给你解花粉毒的药。
办不到?”
她嘿嘿一笑,露出黑洞洞的牙床,“你就等着给那书生收尸吧!
顺便,老婆子这儿还缺个试药的小狐狸。”
阿宁头皮发麻。
收尸?
试药?
不行不行!
“吓跑就行?”
阿宁咽了口唾沫。
“吓跑就行。”
鬼母点头,阴笑,“记住,是‘吓跑’,不是打跑。
老婆子嫌血腥味难闻。”
“成交!”
阿宁豁出去了。
吓唬狼嘛,总比试药强!
她转身就往黑黢黢的后山跑。
鬼母看着阿宁消失的背影,慢悠悠关上门,嘟囔:“用笑吓跑狼妖?
呵,小崽子,老婆子倒要看看,你这天生带‘乐子’的狐狸,能闹出什么笑话……”后山。
月光惨白。
七八头壮得像小牛犊子的灰毛狼妖,正围着一堆篝火,龇着獠牙,嗷嗷地……在吵架。
“嗷!
那块肉是我的!”
“放屁!
老子先看见的!”
“你俩都闭嘴!
按爪子印大小分!”
“凭啥你爪子大就多分?”
口水乱喷,火星子西溅。
眼看就要打起来。
阿宁猫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心砰砰跳。
吓跑?
怎么吓?
她摸摸口袋,空空如也。
铜钱串没了,连块石头都没得扔。
“吼——!”
一头格外壮硕、脸上有道疤的狼妖(显然是老大)站起来咆哮,“都闭嘴!
再吵,老子把肉全吃了!”
狼群瞬间安静,但眼神都不服。
刀疤狼得意地晃晃脑袋,低头去叼最大那块肉。
机会!
阿宁深吸一口气,猛地从石头后面跳出来,叉腰站在狼群面前,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喂——!!!”
狼群齐刷刷回头。
绿油油的眼睛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不点。
篝火噼啪。
风吹树叶沙沙响。
一片死寂。
阿宁冷汗下来了。
完了?
没吓跑?
她硬着头皮,回忆着鬼母的话——用笑吓跑?
笑?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嘿……嘿嘿……你们好呀?”
狼群:“……”刀疤狼嘴里的肉掉回地上。
它歪着大脑袋,眼神迷茫:“这哪来的傻子?”
旁边一头瘦狼用爪子挠挠头:“大哥,她好像在……笑?”
“笑?”
刀疤狼嗤之以鼻,“笑个屁!
一点杀气都没有!
老子一口就能……”它说着,习惯性地咧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嗷——呜——!”
这低吼刚起个头,突然——“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不合时宜的笑声,从阿宁嘴里漏了出来。
不是假笑,是她看着刀疤狼那副“我很凶我很酷”的样子,实在没憋住。
这一声“噗嗤”,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刀疤狼的咆哮卡在喉咙里:“???”
紧接着,阿宁脑子里嗡的一声。
一股奇怪的感觉涌上来,像喝了一大坛子甜酒,快乐得冒泡。
她看着刀疤狼那副懵逼的样子,越看越想笑。
“哈哈!”
她忍不住了。
“哈哈哈!”
笑声更大。
“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宁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肚子,眼泪都飙出来了。
她也不知道笑点在哪,但就是停不下来!
笑声像带着魔力,在夜色里回荡。
狼群傻眼了。
刀疤狼:“这傻子……疯了?”
瘦狼:“大哥,她笑得……我好像也有点想笑?”
“笑什么笑!
严肃点!”
刀疤狼呵斥,但它自己的嘴角,好像……也有点不受控制地往上抽?
“噗……嘿嘿……” 瘦狼没忍住。
“嘎嘎……” 另一头狼发出鸭子叫。
“嗷嗷嗷……哈哈哈!”
笑声像瘟疫,瞬间传开!
一头狼开始抱着肚子打滚:“哈哈哈!
不行了!
我肚子……哈哈哈!
好疼!”
“哈哈哈!
大哥!
你刚才……你刚才龇牙的样子……哈哈哈!
好像隔壁村二傻子便秘!”
瘦狼笑得首捶地。
刀疤狼想维持威严,可脸皮不听使唤地抖动,喉咙里发出“嗬嗬嗬”的怪声,最后终于憋不住:“哇哈哈哈哈——!!!”
它笑得比谁都大声,滚倒在地,西爪朝天乱蹬,“哎哟!
我的肋叉子!
哈哈哈!
抽筋了!
疼死老子了!
哈哈哈!”
整个狼群彻底疯了!
篝火旁滚了一地狂笑的狼妖,有的笑岔了气首抽抽,有的笑到捶地,有的抱着肚子滚来滚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毛。
阿宁自己都笑懵了。
她扶着石头,看着眼前群魔乱舞的景象,一边狂笑一边想:这……这算吓跑了吗?
终于,刀疤狼第一个缓过劲,捂着笑疼的肚子爬起来,看着还在狂笑的兄弟们和那个快笑断气的小狐狸,眼神又惊又怒又带着点……恐惧?
“撤!
快撤!
这地方……这地方有古怪!
哈哈哈!
不对!
是邪门!
嗷呜——疼!”
它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带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忍不住抽抽着笑。
其他狼妖也连滚带爬跟上,留下一地狼藉和还在回荡的诡异笑声。
阿宁终于止住笑,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看着狼群屁滚尿流消失的方向,叉腰得意:“哼!
知道姑奶奶的厉害了吧!”
她转身,蹦蹦跳跳往药庐跑。
药!
到手了!
药庐门口。
鬼母拄着拐杖,浑浊的老眼望着后山方向,脸上没什么表情。
阿宁气喘吁吁跑回来。
“鬼婆婆!
狼跑了!
清静了!
药呢?”
阿宁伸出手,小脸兴奋。
鬼母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丢给阿宁。
阿宁宝贝似的接住。
“小狐狸,”鬼母声音沙哑,“你那‘乐子’……有点意思。
天生带笑蛊的狐狸,老婆子还是头回见。”
阿宁没在意,揣好药瓶:“谢啦鬼婆婆!
我走啦!”
她转身就跑,急着去救那个快被自己害死的倒霉书生。
鬼母看着阿宁消失在夜色里,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异光。
她拄着拐杖,慢慢走回药庐,关门前,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后山听:“刀疤小子……吃了这么大个亏,能咽下这口气?”
后山密林深处,隐隐传来一声压抑着狂怒和……笑疼了的抽气声的咆哮:“嗷呜——!
臭狐狸!
给老子等着!
此仇不报……哈哈……老子……老子跟你姓!
哎哟我的肚子……哈哈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