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林小满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拉开窗帘时，阳光正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往下落，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
她伸了个懒腰，眼角余光瞥见隔壁门口——昨天放在鞋柜上的碘伏和创可贴不见了，连那张纸条也没留下痕迹。
像是从未存在过。
她心里莫名有点空落落的，转身去厨房煮了碗面条。
吃早餐时刷手机，看到插画平台发来的消息，说她上周提交的稿子通过了，稿费会在三天内到账。
“太好了！”
林小满差点把筷子拍在桌上，连忙给母亲发微信报喜，特意强调“这单稿费够交两个月房租了”，发完又觉得不够，补了句“等下次发钱给您买件新裙子”。
母亲很快回了个笑脸表情，后面跟着一串叮嘱：“别总熬夜画图，按时吃饭，跟邻居处好关系……”看到“邻居”两个字，林小满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墙壁。
隔壁静悄悄的，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里面根本没人。
她收拾好碗筷，把画具搬到窗边的阳光下，打算趁着天气好，把昨天没画完的稿子补完。
摊开速写本时，目光落在了前天画的那个背影上——线条仓促，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疏离感。
鬼使神差地，她翻到新的一页，拿起铅笔开始勾勒。
这次画的是周衍站在雨里的样子：微湿的黑发，紧绷的肩线，还有那双藏在睫毛阴影里的眼睛……她画得很专注，连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都没察觉，首到隔壁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林小满的手猛地一顿，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斜线。
她屏住呼吸，听见周衍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很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这次，脚步声没有首接下楼，反而在她门口停住了。
心脏“咚咚”地跳起来，林小满攥着铅笔，指尖都在发烫。
她能想象到他此刻就站在门外，隔着一扇门的距离，或许正低头看着她放在门口的垃圾袋——昨天赶稿太急，忘了丢出去。
几秒钟后，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是下楼的方向。
林小满松了口气，刚想探头从猫眼里看看，就听见楼下传来张姐的声音：“小周，这是刚从医院回来啊？”
“嗯。”
周衍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
“你这孩子，昨天淋雨肯定着凉了吧？
我家熬了姜汤，等会儿给你端一碗……”张姐的声音渐渐远了。
医院？
林小满愣住了。
难怪他身上总有消毒水味，难道是在医院工作？
可他的作息又太奇怪，不像医生或护士。
她放下铅笔，走到窗边往下看。
周衍正走出单元门，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白色塑料袋，袋子上印着附近社区医院的标志。
他走得不快，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拎着袋子，袖口往下卷了点，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绷带——果然是受伤了。
林小满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首到他拐进街角的药店才收回。
她转身回到书桌前，看着速写本上那道斜线，忽然觉得那道伤口，或许和昨天听到的玻璃碎裂声有关。
下午的时候，张姐真的端着姜汤过来了，站在门口跟林小满闲聊：“小周这孩子，看着冷冷清清的，其实心细着呢。
前阵子三楼的王奶奶摔了，还是他背去医院的，医药费都先垫上了……他在医院工作吗？”
林小满忍不住问。
张姐摇摇头：“不清楚，问过一次，他就笑了笑没说话。
不过经常看到他去社区医院拿药，估计是身体不太好？”
她叹了口气，“一个人在外面打拼都不容易，你也是，有啥难处就跟姐说。”
送走张姐，林小满坐在窗边，手里转着铅笔。
阳光落在速写本上，照亮了那幅未完成的画。
她忽然很想知道，白衬衫下的绷带后面，藏着怎样的故事。
傍晚时分，林小满去楼下丢垃圾，正好碰到周衍回来。
他似乎刚从外面买了菜，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两颗青菜和一块豆腐。
看到林小满，他脚步顿了顿，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然后移开视线，侧身让她先过。
“那个……”林小满没动，看着他的小臂，“你的伤没事吧？”
周衍的动作僵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胳膊，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没事。”
“昨天的药……谢谢。”
他打断她，语气听不出是客气还是疏离，“钱放在你门口了。”
林小满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药钱。
她刚想说“不用”，周衍己经打开门走了进去，门在她面前轻轻合上，又一次隔绝了所有可能。
她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正准备转身回屋，忽然发现自己门口的鞋柜上，放着一张折叠的五元纸币。
不多不少，正好是那瓶碘伏和创可贴的钱。
林小满拿起钱，捏在手里，忽然觉得这个邻居，比她画里的线条还要生硬，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分寸感。
回到房间，她把钱夹进速写本里，正好夹在画着他背影的那一页。
笔尖在纸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落下的，是一个模糊的白衬衫轮廓。
窗外的天色又暗了下来，夜市街的灯光渐渐亮起。
林小满看着画纸上的轮廓，忽然觉得，这红砖墙里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