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初秋特有的、黏腻的热，吹过青藤中学爬满半壁墙的深绿色藤蔓，
也吹过林薇汗湿的额角。她拖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站在镌刻着百年校训的巨石前，
仰头望着那几栋灰顶红砖、颇具年代感的教学楼。新的开始。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里有青草和旧书籍混合的味道。教室在三楼拐角。她推开门时，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
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窃窃私语像潮水般细碎地漫开。
讲台上戴着金丝眼镜的班主任简单介绍了她的名字，随手指了指后排一个空位。“林薇，
你就坐那里吧。”她低着头，穿过一排排桌椅，能感觉到那些目光黏在她的背上。
新环境总是这样，她习惯了。放下书包坐下，前排一个短发女生回过头，对她友善地笑了笑，
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嗨，我叫周婷，欢迎你。”林薇也回以一个微笑，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下课铃响，人群涌出教室。林薇被周婷拉着熟悉环境，
走在略显嘈杂的走廊里。青藤中学的走廊很宽，两侧挂满了历届优秀学生的照片和获奖证书，
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匆匆来往的白色运动鞋和蓝色裙摆。“那边是图书馆，
旁边是实验楼，听说地下室的老实验室锁了好久都不让进，
怪阴森的……”周婷热心地指点着。就在她们经过楼梯拐角，快要走到高一三班门口时，
前面的人群忽然微妙地向两侧分开，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拨开的海水。
原本的喧闹也陡然降低了一个八度，无数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聚焦到一个中心点。
一个身影逆着光，从那中心不紧不慢地走来。林薇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那人走近了，
轮廓清晰起来。白色的校服衬衫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清晰腕骨。
他身高腿长，只是寻常走着，就有一种难以忽视的存在感。眉眼干净得过分，鼻梁高挺，
唇色是淡淡的绯，组合在一起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甚至称得上温柔的英俊。
走廊顶灯的光线落在他眼里，映出一点浅褐色的、近乎透明的光晕。
林薇听见身边周婷的呼吸屏住了一瞬，周围几个女生的脸颊迅速泛红。
“是江辰学长……”有人用气声轻轻说。林薇知道这个名字。青藤中学的骄傲，
成绩家世外貌无可挑剔，所有老师口中的楷模，几乎所有女生潜意识里幻想的对象。
她来之前，就听负责办理转学的老师提过好几次。她垂下眼，打算和周围人一样让开路径。
他却在她面前半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瞬间，
林薇感觉几乎整条走廊的目光都化为了实质，沉重地压在她的皮肤上，带着探究、惊讶，
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敌意。她不明所以地抬头。江辰的目光并未落在她脸上，
而是微微向下，看着她脚上那双因为赶路而有些松垮的白色帆布鞋。鞋带散开了，拖在地上，
沾了点灰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单膝微屈，蹲在了她的面前。
所有细微的声响都消失了。时间仿佛凝固。林薇彻底僵住，
眼睁睁看着那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她的鞋带，灵活地穿梭、交叉、拉紧，
打了一个整齐漂亮的结。他的动作轻柔又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阳光掠过他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靠得有些近，
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阳光晒过青草的味道。整个过程不过几秒。他站起身，
目光终于与她对上。他的眼睛很亮，也很深，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令人安心的温和。
“小心绊倒。”他的声音清朗，像溪水流过卵石。说完，他对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唇角弧度完美。然后不再停留，从她身边走过，那股淡淡的青草气息也随之远去。
人群静默了一瞬，随后，巨大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轰然炸开，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那些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打量，
而是掺杂了***裸的震惊、嫉妒和难以置信，像无数根细针，扎在林薇身上。
周婷猛地抓住她的胳膊，手指因为激动有些发抖：“天啊！林薇！
江辰学长他……他居然……”林薇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低头看着脚上那个工整得过分鞋带结，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不是因为悸动，
而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本能的突兀和不安。太奇怪了。他们素不相识。整个下午，
林薇都如坐针毡。她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无论她走到哪里，
都有人在她身后指指点点，压低声音议论着什么。周婷倒是很兴奋，一遍遍回味着那个场景，
猜测着江辰学长的用意。放学后，林薇按照指示牌找到自己的宿舍。四人间，
但另外三个铺位都空着，堆了些杂物，只有靠窗的下铺铺好了被褥，放着她的行李。
看来暂时只有她一个人住。这让她松了口气。她打开行李箱，开始慢慢收拾东西。
窗外是茂密的香樟树，枝叶几乎要伸进窗里。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缝隙，
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摇晃的光影。当她拉开书桌抽屉，想把几本笔记本放进去时，
动作顿住了。抽屉最中间，平躺着一个没有任何署名的白色信封。心脏莫名漏跳了一拍。
她迟疑着拿起信封，很薄。撕开开口，里面只有一张从普通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
对折了一次。展开。纸上没有任何称呼和落款，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宋体字，
墨色浓黑得刺眼：“离他远点，除非你想成为第十七个。
”一股寒意猝不及防地顺着脊椎攀爬而上。“他”？谁？几乎立刻，
那个蹲在她身前、有着温柔眉眼和青草气息的身影浮现在脑海。第十七个？什么第十七个？
短暂的惊悸过后，一种荒谬感取而代之。恶作剧？因为江辰那个突如其来的举动？
她转学第一天，就卷入了这种可笑的、围绕着一个风云人物的幼稚威胁里？她捏着那张纸，
走到窗边。楼下无人，只有几只归巢的鸟雀在树枝间跳跃啾鸣。她扯了扯嘴角，
几乎没怎么思考，手指已经熟练地将信纸叠成一架尖头的纸飞机。然后手臂一扬，
纸飞机乘着晚风，晃晃悠悠地滑出一道弧线，无声地栽进楼下茂密的冬青灌木丛里。愚蠢。
她转身，继续收拾东西，刻意忽略了心头那一闪而过的、被窥视的异样感。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关于江辰的议论渐渐平息，虽然偶尔还是会有好奇的目光投来，
但已经少了很多。林薇努力适应着新学校的节奏，上课，记笔记，去食堂，
和周婷一起逛操场。她再没见过江辰，那个鞋带事件和随之而来的恐吓信，
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无聊的恶作剧，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涟漪散去，再无痕迹。周五下午，
最后一节是校史课。白发苍苍的老教师讲得颇为动情，临近下课时，
他指着教室后方的一排书架：“同学们，今年是青藤中学建校一百零五周年。
那里有一些百年校庆时制作的纪念册，内容很丰富，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借阅看看，
了解一下我们学校的辉煌历史。”下课铃响，众人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周末。
周婷挽住林薇的胳膊：“快走啦，食堂今天有糖醋排骨！”林薇却下意识地望向那排书架。
鬼使神差地，她轻轻挣脱开周婷的手：“你先去吧，我看看再走。”周婷愣了一下，
随即了然：“好吧好吧，大学霸，那你快点哦！”教室里的人很快走空了，
只剩下林薇一个人。夕阳将空荡荡的教室染成暖金色，空气里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了那本厚重硬壳、烫金字体已然有些暗淡的《青藤中学百年纪念册》。
车子很沉。她把它放到一张课桌上，深吸了一口气，翻开了封面。
前面几章是学校的创办历程，历任校长介绍，取得的各项荣誉……纸张精美，印刷清晰。
她心不在焉地翻着，目光扫过那些集体照和人物特写。直到，“历届学生风采”那一章。
她的手指顿住了。这一章有很多学生活动的照片，
篮球赛、文艺汇演、辩论大赛……很多照片里，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江辰。
他在篮球场上跃起投篮，他在舞台上拉着小提琴，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每一张照片里，
他都笑得无可挑剔，阳光干净，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林薇一页页翻过去，
心跳不知不觉又开始加快。为什么这么频繁地出现？虽然他很优秀，但这样高的出现频率，
在一本涵盖百年的纪念册里，似乎……她的目光凝固在一张小小的、并不起眼的合影上。
照片似乎是某次校运会的抓拍，一群学生笑着围在一起，江辰站在中间，手里举着一个奖杯，
笑容灿烂。而照片一角，背景里，一个女生正跑过跑道，身影有些模糊。
照片底下有一行小小的注释：“2018年春季校运会合影留念”。而在注释后面，
用极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铅笔，写着另一个小字：“坠亡”。
林薇的指尖猛地一颤，冰凉瞬间蔓延开来。她猛地向前翻，又向后快速翻动，
心脏撞击着胸腔，发出巨大的轰鸣。眼睛像是自主拥有了意识，
疯狂地搜寻着每一张有江辰的照片，搜寻着那些可能存在的、不起眼的标注。找到了！
另一张，江辰在化学实验室里低头操作仪器，侧脸专注。照片注释：“2020年，
化学兴趣小组获奖”。旁边同样有铅笔小字：“误服中毒”。有一次，
江辰和几个同学在游泳池边嬉闹。注释：“2019年，夏日泳池派对”。
铅笔字：“溺水”。图书馆里，江辰站在书架前取书：“2021年，阅读之星”。
铅笔字：“书架意外倾倒”。……她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厚重的册页。
冷汗从额角滑落，滴在泛黄的纸张上，洇开一个小小的深色圆点。不是恶作剧。
那封信……第十七个……她疯狂地往回翻，
不顾一切地寻找着任何可能与“数字”相关的信息。终于，在纪念册一个极其偏僻的角落，
附录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历年意外事件统计表”中，她看到了——从十年前开始，
整整十六起记录在案的学生意外死亡事件。时间跨度正好十年，死亡事件分散在不同的年份，
死因各异：坠楼、溺水、实验事故、运动意外、突发疾病……每一起都看起来合情合理，
无懈可击。而每一桩意外死亡事件的档案照片旁边，无论是集体照还是活动抓拍，
只要照片中有其他学生出现……必定有江辰。他就站在背景里，或清晰，或模糊。
有时在微笑，有时只是平静地看向镜头。有时离得近，有时很远。
但那身影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幽灵，牢牢烙印在每一场死亡的记录旁。阳光依然温暖，
空教室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奔流声。林薇却觉得如坠冰窟，
寒气从每一个毛孔钻进来，冻结了她的血液和呼吸。她终于明白了那封恐吓信的意思。
也明白了，那个俯身为她系鞋带的校园男神，温柔的皮囊下，
究竟藏着怎样一个令人战栗的可怖真相。她猛地合上纪念册，
发出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她跌跌撞撞地后退两步，撞在身后的课桌上，
桌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她需要空气，她需要离开这里！
林薇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教室门，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沉重而艰涩。
走廊空无一人，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扭曲地投在墙壁上。就在她快要跑到楼梯口时，
前方拐角的光线忽然暗了一下。一个身影不紧不慢地转了出来，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白色的衬衫一尘不染，袖口依旧挽到小臂，露出清晰的腕骨。他逆着光，面容有些模糊，
但那份温和干净的气质丝毫未变。是江辰。他看着她，目光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停留片刻，
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因为慌乱奔跑而再次松开的鞋带上。他的唇角缓缓向上牵起，
露出一个无比熟悉、无比温柔的完美笑容。“你的鞋带，”他开口，
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温和，像带着阳光的温度，“又散了。”林薇的呼吸猛地一窒，
脚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
几乎要盖过窗外归巢鸟雀的鸣叫。走廊里光线昏暗，夕阳最后的余晖从他身后漫过来，
将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模糊的光晕，却让他的面容陷在更深的阴影里。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时间，学生应该都走光了。那句“又散了”轻飘飘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关切，
甚至称得上亲昵，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缠绕而上，让她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鞋带。白色的带子果然软塌塌地散开，
拖在擦得锃亮却映不出光亮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个拙劣的、等待被再次系上的借口。
恐惧攥紧了她的喉咙，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册里那些铅笔写就的冰冷小字——“坠亡”、“中毒”、“溺水”……还有那一张张照片里，
他无处不在的、微笑着的身影。“吓到你了？”江辰向前走了一步，声音依旧温和，
甚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歉意，“我看教室灯还亮着，过来看看。没想到是你。
”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探究，但那探究被完美地包裹在友善的假面之下。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吗？”林薇猛地回神，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住一丝镇定。不能让他看出异常。绝对不能。“没……没有，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像生了锈的齿轮在摩擦，
“可能有点低血糖……正准备回宿舍。”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
生怕眼底翻涌的惊惧会被他瞬间洞察。她侧过身，想从他旁边挤过去，
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低血糖？”江辰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语气里的关切更浓了，“我宿舍有巧克力，要不要……”“不用了！”林薇几乎是脱口而出，
声音尖锐得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猛地顿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线平稳下来，
“谢谢学长，我宿舍有吃的。我……我先走了。”她不敢再看他的反应，几乎是落荒而逃。
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被无限放大，急促、凌乱，
暴露着她无处遁形的恐慌。她能感觉到那道温和的视线一直黏在她的背上，如芒在背，
直到她踉跄着冲下楼梯，拐过弯，彻底脱离他的视野范围。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
她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息，心脏依然狂跳不止。晚风吹过，
她才发现自己后背的校服衬衫已经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一片冰凉。他看到了吗？
他看到那本摊开的纪念册了吗？他是不是……知道她发现了？那个念头像淬毒的冰锥，
狠狠扎进脑海。……宿舍楼里渐渐有了人声，周末留校的学生陆续回来。林薇低着头，
混在人群中，快步走回自己的寝室。“咔哒”一声，门锁落下。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缓缓滑坐到地上，这才感觉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寂静无声。另外三个铺位依旧空着。
她抱住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身体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纪念册里那些死亡档案的照片和标注，江辰在每一张旁边的身影，
还有他刚才在走廊里那张温柔带笑的脸……无数画面在脑中交错、重叠，
扭曲成一个巨大而恐怖的旋涡，几乎要将她吞噬。那绝不是巧合。十六起意外，他都在场？
还有那封恐吓信……“第十七个”……她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宿舍，
最后落在那个白天收到恐吓信的抽屉上。寒意再次窜起。是谁放的？谁能在开学第一天，
如此准确地进入她的宿舍，放进那封信？是同宿舍的人？可宿舍只有她一个。是外面的人？
那ta是怎么进来的？她站起身，走到书桌前，仔细检查抽屉锁。非常老旧的弹子锁，
锁孔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痕迹。她用从家里带来的备用钥匙试了试，***去有些松垮。
这种锁，或许用一根细铁丝就能轻易捅开。她的目光又扫过房间的窗户。窗插销有些锈蚀，
但似乎没有强行撬动的痕迹。放下书包时，一张折叠的小纸条从侧袋飘了出来，落在脚边。
她心跳又是一停，迟疑着捡起来打开。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迹，
和打印的恐吓信截然不同：“小心江辰。别问为什么。——Z”Z？周婷？
那个笑容甜美、有着梨涡的短发女生？林薇捏着纸条，指尖冰凉。周婷也知道什么？
她是在警告自己？为什么不能问？这个学校，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那个沐浴在阳光下、被誉为完美男神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怪物？而自己，
这个毫不知情闯入禁地的转学生，是不是已经惊动了这头潜伏的恶兽？恐惧如同潮水，
一波一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理智。她走到窗边，看向楼下。夜色渐浓，路灯次第亮起，
在灌木丛和地面上投下昏黄却无法穿透黑暗的光斑。她白天扔出去的那架纸飞机，
早已不见踪影。但那威胁，却真真切切地逼近了。她猛地拉上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仿佛这样就能驱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她需要冷静。必须冷静。
她重新坐回书桌前，拿出一个全新的笔记本，深吸一口气，拧开笔帽。笔尖在纸上划过，
发出沙沙的声响。“青藤中学，‘意外’死亡记录疑似关联人：江辰——”她凭借记忆，
尽可能地将下午在纪念册附录里看到的信息罗列下来。时间，事件，死亡原因，
照片中江辰的状态……时间跨度整整十年。最早的一起是十年前，
一名高一男生从图书馆顶楼坠落，认定为学业压力***。照片是之前一次课外活动拍摄，
江辰那时刚入学，站在人群边缘，笑容还有些稚嫩，但那双浅褐色的眼睛，
已经清晰地看着镜头。最近的一起，是去年。
一名高三女生在化学实验室深夜独自操作发生严重爆炸起火，当场死亡。
调查结论是违规操作。纪念册里有一张化学竞赛小组的获奖合影，江辰站在中间举着奖杯，
笑得一如既往的阳光。而那个死去的女生，就站在他旁边，笑容腼腆。
林薇的笔尖在“违规操作”四个字下重重划了一条线。十六起。十六个鲜活的生命。
坠楼、溺水、中毒、触电、体育馆器械脱落、突发急性过敏……每一起都看起来天衣无缝，
都被盖上了“意外”的印章。如果不是那封恐吓信，如果不是她鬼使神差地去翻那本纪念册，
每一张相关照片里的同一个身影……谁会将这十六个分散在不同年份、不同原因的“意外”，
与那个完美无缺的校园偶像联系起来？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江辰，
他或许不是一个人。那本纪念册上的铅笔标注是谁写的？那封打印的恐吓信是谁放的？
周婷的纸条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十年前第一起事件发生时，江辰才多大？
他怎么可能……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巨大的信息量和恐惧几乎让她呕吐。就在这时，
“叩、叩、叩。”清晰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林薇浑身一僵，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撕裂的痕迹。她猛地抬头，惊恐地看向宿舍门。谁？
现在是周末晚上，宿舍楼虽然有人，但这一层似乎格外安静。“叩、叩、叩。
”敲门声再次响起，不紧不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规律感。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心脏跳得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门外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询问，没有自我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