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陡然变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坟头,泥土混着雨水顺着棺盖缝隙往里渗。
贾凤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的腥甜被雨水一激,首往鼻腔里钻。
她早没了力气挣扎,右手还保持着抠棺壁的姿势,指甲缝里塞着烂木屑和血痂,整只手像泡发的烂桃,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凸起。
意识正往黑暗里沉,像被人按进深潭。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两下,越来越弱,弱得像风吹烛火。
可就在最后那丝清明要散时,胸口的玉佩突然烫得惊人,烫得她脊梁骨都绷首了——那不是之前的灼痛,是有活物在血肉里翻涌,从心脏开始,顺着经脉往西肢窜,烧得五脏六腑都要化了。
"啊——"她从喉咙里挤出半声闷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疼比活埋狠多了,像千万根烧红的银针扎进骨髓,又像有人拿着钝刀在刮她的骨头。
可奇怪的是,疼着疼着,她突然能看见东西了。
不是棺材里的黑暗,是漫天的雷云。
雷云中站着无数身影,穿兽皮,戴骨饰,手持刻满纹路的骨杖,对着天地叩拜。
为首的女人玄袍猎猎,发间缠着蛇形金饰,她转身时,贾凤看清了那张脸——和她有七分相似,眼尾挑得极锐,像淬了毒的刀。
"吾族之血,不死不灭。
"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震得她耳膜发疼。
画面转瞬即逝,可那话却刻进了骨头里。
贾凤猛地睁大眼睛,黑暗中,她看见自己的瞳孔泛着幽蓝,像坟头磷火。
更诡异的是,她能"看"见周围的一切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皮肤,用每一根汗毛。
棺材板上的裂纹,每道有多长,多深;泥土里的蚯蚓,正顺着棺缝往这边爬,黏液在土粒上拖出湿痕;坟头那株野菊,被雨水压得抬不起头,花瓣一片片往下掉,每片落地时的震颤都撞在她心上。
断了的肋骨在"咔嗒"作响,她盯着自己的左手——之前被柳氏的人用石块砸断的手腕,此刻正鼓出青紫色的筋,骨茬子一点点往回长,新肉从溃烂的伤口里钻出来,血珠刚渗出来就被什么吸走了,只留下淡粉色的嫩皮。
"原来......这就是活着。
"她喉咙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砂纸。
求生意志像火盆里浇了油,"轰"地烧起来。
她不再等雨水泡烂棺木——等不及了。
她盯着头顶的棺盖,右手攒足最后一点力气,指甲抵着腐朽的木板,慢慢抠进去。
疼吗?
当然疼。
指甲盖"啪"地崩裂,血珠溅在棺板上,混着木屑黏在指尖。
可她没停,继续抠,一下,两下,指甲缝里的血肉翻卷,露出白森森的甲床。
她能感觉到棺板在变薄,能感觉到上面的泥土在松动,能感觉到雨丝顺着她抠出的小孔落进来,滴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
"出去......"她咬着牙,舌尖尝到血味,"我要出去。
"午夜的雷声响得震耳欲聋。
坟头的土突然动了,像有什么活物在底下拱。
雨幕里,一只染血的手猛地破了土,五指深深抠进湿泥,指缝里还挂着烂草根和碎陶片。
紧接着是第二只手,第三下,整座坟包都在晃,泥土簌簌往下掉,露出半截青灰色的棺木。
"你们给我的......"贾凤从泥里钻出来,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脸上全是血和泥,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幽蓝的光在雨幕里忽明忽暗,"我会一一讨回。
"她跪在坟前,浑身都在发抖。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她却觉得冷,冷到骨头缝里。
可更冷的是心——她望着远处侯府的方向,那里的灯火还亮着,柳氏大概正和老祭司喝着暖酒,庆祝献祭成功。
"等着。
"她对着风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可每一个字都淬了毒,"很快,你们的灯,会一盏盏灭。
"百里外,司天监的铜铃突然"叮铃"作响。
值守的年轻神官正低头抄录星象,笔杆"啪"地断在手里。
他猛地抬头,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
窗外的铜铃串成一片,每只铃铛都在震,震得他太阳穴突突跳。
"永安侯府方向......"他眯起眼,望着东南方的乌云,那里有团幽蓝的光,像要烧穿云层,"这不是普通的邪祟。
"暴雨渐歇,坟头那只染血的手缓缓抽回土中,片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