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崩塌的王座林墨这辈子最憎恶的颜色,是红色。不是过年红包的喜庆红,
不是玫瑰花瓣的温柔红,而是省重点高中成绩公告栏上,那个叫“李伟”的名字背后,
刺眼到扎人的猩红排名标。周一的课间操刚结束,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嘈杂的声浪像煮开的沸水,嬉笑声、讨论声、脚步声混在一起,
可就在林墨的白色帆布鞋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那片喧嚣竟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诡异地平息下来。有人悄悄收起了举着的手机,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原本拥挤的人潮,
硬生生为他让出一条笔直的通路——通往那块挂在走廊最显眼处、足有两米宽的电子公告屏,
那是这所学校里,所有人公认的“圣地”。“看,林墨来了。”“还用说?肯定又是第一啊,
这都第十七次月考了,他就没掉下来过。”“我要是能有他一半的脑子,
我妈能把我供成祖宗。”细碎的议论声像蚊子似的钻进耳朵,林墨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这种注目礼,他早就习惯了。从高一入学第一次月考拿下满分开始,
他就成了这所学校的传奇——一个行走的、会呼吸的满分符号,
是老师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家长眼里“最完美的学生”,
更是所有同学默认的、坐在成绩王座上的王。
他的目光越过无数颗或好奇、或羡慕、或嫉妒的黑色头顶,
精准地锁定在电子屏最顶端的位置。那里本该印着“林墨”两个字,像过去十七次一样,
稳稳地占据着第一的宝座。可这一次,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视网膜上清晰地映着两行字,
字体不大,却像两把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进他的眼里:**第一名:李伟****第二名:林墨**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空气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沉重得像要砸进地里。
那两个名字的位置,颠倒得如此荒谬,如此可笑,
像一个精心设计的、只针对他一个人的恶毒玩笑。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
周围的目光瞬间变了味。刚才还带着崇拜的眼神,此刻全变成了好奇、怜悯,
甚至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发出“嘶”的轻响;有人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人,
嘴角勾着看好戏的笑;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屏幕拍照,快门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我没看错吧?李伟居然超过林墨了?”“我的天,这可是大新闻!林墨居然拿了第二?
”“你看林墨的脸色……好难看啊。”林墨的指尖瞬间凉了下来,
血液却“嗡”地一下冲上头顶,烫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理智几乎要被烧得灰飞烟灭。
他没去看后面的分数,那已经不重要了。从王座上跌落,哪怕只是一级台阶,也不是失误,
而是流放——是对他过去所有骄傲的彻底否定。他的视线下意识地扫向人群。
李伟正被一群人簇拥着,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双手还在不停地摆着,
说着“运气好而已,下次肯定还是林墨第一”。可那笑容在林墨眼里,
却比任何挑衅都要刺眼——那是胜利者的炫耀,是踩着他的自尊,在向所有人宣告:新的王,
来了。脸颊烫得像着火,林墨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尖锐的痛感让他勉强保持着清醒。他不能失态,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崩溃。他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僵硬的表情,然后转过身,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快步往楼梯口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自尊心上,脚下发虚,
后背却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那些目光,那些议论,那些拍照的快门声,都像鞭子一样,
狠狠抽在他的身上。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咆哮,歇斯底里,
带着毁灭般的决心:必须赢回来!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属于我的王座,夺回来!
晚上的饭桌上,气氛比林墨预想的还要沉重。
餐桌上摆着他平时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可乐鸡翅,还有母亲特意炖的莲子百合汤,
热气腾腾的,香气飘满了整个客厅。可林墨看着那些菜,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母亲像往常一样,夹了一块最大的糖醋排骨放进他碗里,动作轻柔,
却没说那句熟悉的“多吃点,补补脑,下次继续加油”。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叹了口气,低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饭。父亲坐在对面,手里拿着遥控器,
屏幕上播放着新闻联播,可他的眼神却没有任何焦距,目光涣散地落在屏幕上,
连主持人说什么都没听进去。他偶尔会端起桌上的茶杯,将杯沿凑到嘴边,却只是碰了碰,
又放下,连一口都没喝。死寂。一种令人窒息的、连呼吸都觉得沉重的死寂。
林墨扒着碗里的米饭,味同嚼蜡。米粒粘在舌头上,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无数次想开口,想解释“这次只是发挥失常”,想承诺“下次一定考回第一”,
可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知道,父母不是不相信他,
而是太失望了。他们为他付出了太多——母亲辞掉工作,
专门在家照顾他的饮食起居;父亲每天下班再累,
也要陪他刷题到深夜;为了让他上最好的辅导班,家里甚至卖掉了原来的房子,
搬到了学校附近的老小区。他不能让他们失望。终于,父亲关掉了电视。
遥控器“啪”地一声放在桌上,声音不大,却让林墨的心脏骤然抽紧。他抬起头,
正好对上父亲的目光。父亲没有骂他,也没有质问他,只是拿起桌上的汤勺,
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汤,轻轻放在他面前。乳白色的汤里,莲子浮在表面,
冒着淡淡的热气。就在父亲递过碗的那一刻,
林墨清晰地捕捉到了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那不是愤怒,不是责备,
而是深切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失望。那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
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骄傲。林墨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吱呀”声。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了句“我吃饱了”,
然后转身就往自己的房间跑,手忙脚乱地反锁了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他顺着门板慢慢滑坐在地上。强烈的负罪感和自我厌恶像潮水一样涌上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抱着膝盖,脸埋在臂弯里,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辜负了他们。他辜负了母亲每天凌晨五点起来做的早餐,
辜负了父亲深夜陪他刷题时的哈欠,辜负了他们为他付出的所有心血和牺牲。常规的努力,
已经不够了。林墨猛地抬起头,抹掉脸上的眼泪。他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幽冷的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脸色格外苍白。他的手指放在键盘上,
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需要找到一种方法,一种更极端、更高效、能让他在下一次月考中,
绝对、绝对赢回来的方法。深夜十一点,房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发出的幽冷光芒。
林墨在网上搜索了整整三个小时,
览器的收藏夹里堆满了各种“名师一对一辅导”“状元手写笔记”“高考冲刺秘籍”的链接,
可点进去一看,不是要交高额的学费,就是些毫无用处的鸡汤文,
甚至还有不少一看就是虚假广告的诈骗链接。“都是骗人的!
”他烦躁地关掉一个又一个网页,鼠标被他摔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绝望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难道真的要接受自己不如李伟的事实吗?难道真的要看着父母继续失望下去吗?
难道真的要把那把王座,拱手让人吗?不!他绝不甘心!就在林墨准备关掉电脑,
放弃寻找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弹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屏幕中央。那是一个纯黑色的背景,
没有任何花哨的图片,没有任何广告标语,只有一行用白色隶书写就的古朴文字,
在幽冷的屏幕上显得格外突兀:**“为你的知识,加冕。”**文字下方,
是一个小小的、同样用白色字体写的落款——“至圣阁”。林墨的第一反应是警惕。
这看起来就像某种低级的电脑病毒,或者是骗取个人信息的诈骗弹窗。
他的手指已经移到了右上角的“关闭”按钮上,只要轻轻一点,这个诡异的弹窗就会消失。
可那句“为你的知识,加冕”,却像一个精准的钩子,牢牢地抓住了他最深处的渴望。加冕。
他想起了成绩公告栏上的排名,想起了同学们的目光,想起了父亲眼中的失望。他想要的,
不就是“加冕”吗?不就是重新坐上那个属于他的王座吗?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顿住了。
他没有点击“关闭”,而是慢慢地将鼠标移到了弹窗中央。点击的瞬间,弹窗没有消失,
反而跳转成了一个新的界面——一个简洁到极致的验证窗口,
上面只有两个要求:上传学生证照片,以及最近一次的成绩单扫描件。这太可疑了。
林墨的心里警铃大作。上传学生证?这明显是要获取他的个人信息!可“万一呢?
”这个念头,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脑海。万一,这不是诈骗?万一,
“至圣阁”真的有能让他变强的方法?万一,这就是他最后一次,能夺回王座的机会?
他能承受错过这个机会的后果吗?林墨盯着屏幕,手指在鼠标上悬了几分钟。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快得像要跳出来。最终,他咬了咬牙,
从抽屉里翻出自己的学生证——红色的封皮,上面贴着他穿着校服的照片,
眼神里还带着过去的骄傲。他用手机拍下学生证,
又从书包里找出那张他看都不想再看一眼的成绩单——第二名的位置,像一个耻辱的烙印,
印在纸上。他深吸一口气,将照片和扫描件一并上传。他决定赌一把。
资料提交成功的提示弹出的瞬间,那个验证窗口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彻底消失了。
电脑屏幕恢复了正常,桌面上还是他熟悉的图标,浏览器里还是那些打开的辅导机构网页。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林墨盯着空白的桌面,心脏狂跳不止,手心全是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不知道上传的资料会不会被用来做坏事,
更不知道那个“至圣阁”,到底是什么来头。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
放在桌角的手机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没有备注,没有前缀,
只有短短几行字:“林墨同学,欢迎。明日下午五点,请独自一人,携带你的渴望,
至静安路44号。——引路人。”林墨的目光死死盯在地址末尾的“44”上。
那两个数字像两个黑洞,在手机屏幕上泛着冷光,让他的后颈瞬间窜起一阵寒意。
静安路44号……那地方,好像是个早就废弃的老书店吧?
第二章:魔鬼的契约静安路 44 号藏在老城区的褶皱里,比林墨想象中更偏僻,
也更透着股说不出的阴翳。他跟着导航拐进第三条巷弄时,
喧闹的街声突然被掐断 —— 眼前是堵丈高的青砖墙,爬满暗绿的苔藓,
砖缝里卡着干枯的梧桐叶。巷子里静得很,只有自己的脚步声,“踏、踏”,落在青石板上,
回音裹着潮气,往耳朵里钻。墙后不是什么现代化的辅导机构,而是座爬满藤蔓的老祠堂。
朱漆大门裂着细纹,掉了色的门环上锈迹斑斑,门两侧的石狮子被岁月啃得面目模糊,
眼窝是空的,却像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冷冷地黏在他身上。林墨攥了攥手心的手机,
指尖全是汗。他深吸一口气,伸手推那扇门 ——“吱呀 ——”木门轴发出老旧的***,
像老人咳嗽。一股混着檀香和陈年纸墨的气息扑面而来,还裹着点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
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几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地伸着,
叶子落了一地。风穿过廊庑,“呜呜” 的,像有人在哭。林墨刚往里走了两步,
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回头,看见个穿黑色制服的女人站在廊下。制服料子挺括,
领口别着枚银色的小徽章,是个 “圣” 字,没别的标识。女人个子很高,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任何表情,连眼神都像结了冰,
开口时声音平直得像机器人:“林墨同学?”林墨点头,喉咙发紧,没敢多问。
女人也没再多说一个字,只是转身往长廊走,黑色的裙摆扫过地面,没带起一片落叶。
长廊两侧挂满了黑白照片,木框掉了漆,蒙着层薄灰。林墨的目光扫过照片,
心脏突然 “咚咚” 狂跳 —— 照片里的人,不管是十几岁的学生,
还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表情都一模一样:平静得过分,眼神空洞,没有半分神采,
像被抽走了灵魂的蜡像。照片下方有小字标注,是名字和日期。林墨看清最前面一张时,
瞳孔骤缩:那是去年省高考状元,他曾在学校的表彰栏里见过这张脸,
当时照片上的人还带着意气风发的笑,可在这里,只剩一片死寂。
“这些是‘至圣阁’历届的‘满分者’。” 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没回头,
“他们都曾和你一样,渴望站在顶端。”林墨的手心更凉了。他盯着照片里那些空洞的眼睛,
突然觉得后背发毛 —— 要是自己也变成这样,值得吗?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他掐灭了。他想起父亲递莲子汤时的眼神,想起李伟被人簇拥的笑容,咬了咬牙,
快步跟上女人。长廊尽头是面巨大的荣誉墙,深色的木质板上,刻满了金色的名字。
本市近五年所有大考的状元,从中考到竞赛,一个不落。
林墨甚至看到了隔壁班去年的奥数冠军,
还有他小学时就听过的 “天才少年” 的名字 —— 原来他们都来自这里。
最后一丝疑虑,被这面墙砸得粉碎。林墨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指尖微微颤抖:这里真的有能让他赢的方法。女人把他领进一间古朴的书房。
房间里摆着张梨花木书桌,桌上放着砚台和毛笔,墙角的书架堆满了线装书,书页泛黄。
女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厚厚的协议,还有一支黑色的钢笔,放在他面前:“签了它,
你就可以留下来接受‘培育’。”林墨拿起协议,纸张粗糙,带着陈旧的气息。他快速翻着,
里面的条款大多晦涩难懂,全是 “认知重塑”“信息植入”“潜意识校准” 之类的术语。
翻到最后一页,
他的目光停在一行极小的字上:“学员需绝对服从‘至圣阁’的一切知识净化安排,
并自愿承担净化过程中的一切风险,包括但不限于认知偏差、情感弱化。
”“知识净化是什么意思?” 林墨抬头问,声音有点干。女人终于抬眼看他,
眼神还是没波澜:“剔除学习以外的杂念,让你的大脑只专注于知识,回归学习的本源。
”杂念?是指那些情绪吗?林墨心里咯噔一下,不安像小虫子似的爬上来。
可他一想到成绩公告栏上的排名,想到父母的失望,那点不安又被压了下去。
他没有回头路了。林墨握紧钢笔,笔杆冰凉。他深吸一口气,在协议末尾的签名处,
一笔一划写下 “林墨” 两个字。笔尖划过纸页的瞬间,他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从书房的某个角落飘来,又很快消失,像错觉。女人收走协议,
面无表情地说:“明天开始正式‘授课’,跟我去看你的座位。”“至圣阁” 的课堂,
彻底打败了林墨过去十七年对学习的认知。没有老师,没有黑板,甚至没有课本。
整个房间像个巨大的格子间,隔出一个个独立的小空间,每个空间里只有一把椅子,
和一副银灰色的耳机 —— 耳机看起来很未来,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耳罩内侧是柔软的硅胶。“戴上它,知识会直接传输到你的大脑。” 女人把耳机递给林墨,
“不用思考,不用理解,它会变成你的本能。”林墨半信半疑地戴上耳机。刚扣好耳罩,
一阵微弱的电流声 “滋滋” 响起,紧接着,无数的知识点像决堤的洪水,
猛地冲进他的大脑!
分析、语文的作文模板、英语的高频语法…… 这些过去需要他花几个小时才能弄懂的东西,
此刻像水流一样,顺畅地钻进他的记忆里。
他甚至能清晰地 “看到” 一道过去卡了他半小时的几何题,解题步骤自动在脑海里展开,
每一步的逻辑都清清楚楚。这不是学习,是灌输。是把知识直接 “写” 进大脑里。
林墨的心脏狂跳起来,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狂喜。他从未感觉这么强大,仿佛只要他想,
任何题目都能迎刃而解。第一天的 “授课” 结束时,林墨摘下耳机,头晕目眩,
太阳穴突突直跳,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亮得惊人:重回王座,
真的指日可待。可这份狂喜,没持续多久就被怪异感取代了。
他发现这里的学生都很 “安静”—— 不是普通的安静,是死寂。
食堂里有上百人一起吃饭,却只能听到瓷盘和勺子碰撞的轻响,没有任何人说话。
学生们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机械地往嘴里扒饭,咀嚼的频率都差不多,
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林墨试着和旁边的人搭话。那是个戴眼镜的男生,
和他一样穿着校服。林墨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问:“你也是来提升成绩的吗?
这里的方法真的好神奇……”男生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继续低头吃饭,动作没丝毫停顿。林墨的手僵在半空,
心里有点发毛。到了晚上,这种怪异感更强烈了。宿舍是四人间,
另外三个室友早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林墨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 —— 整个宿舍静得可怕,没有任何人的呼吸声,没有翻身的动静,
甚至连梦话都没有。他偷偷睁开眼,借着窗外的月光看过去。那三个室友躺在床上,
身体一动不动,像三具没有生命的躯体。林墨的后背瞬间爬满冷汗。他突然意识到,
女人说的 “剔除杂念”,可能不止是剔除学习以外的想法 —— 或许,
连情感、交流的欲望,甚至活着的气息,都被一起 “净化” 了。他攥紧了被子,
指尖冰凉。自己到底签了一份什么样的协议?这里真的是通往王座的捷径,
还是…… 一个吞噬灵魂的囚笼?第三章:褪色的记忆“至圣阁” 里,
唯一肯跟林墨说上两句话的,是他的同桌陈宇。陈宇比林墨早来三个月,
是这里的 “老人”。他长得瘦小,总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兔子,
鼻梁上架着副厚得能当放大镜的眼镜,镜片边缘磨出了毛边,透过镜片看他的眼睛,
总觉得雾蒙蒙的,藏着化不开的胆怯。
大概是林墨是这里唯一一个还会主动开口的 “新人”,陈宇偶尔会在熄灯后,
把脑袋埋在被子里,用气声跟他聊两句。那声音轻得像蚊子叫,稍不注意就会被夜风吹散。
“林墨…… 你、你不觉得这里有点怪吗?”又是一个深夜,
宿舍里静得能听到窗外槐树叶子落下来的声音。陈宇的声音突然从隔壁床铺传来,
带着明显的颤抖,像被冻着了似的。林墨正靠在床头,
指尖无意识地在腿上推演一道刚 “灌” 进脑子里的奥数题。知识暴涨的***还没褪去,
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下次月考怎么碾压李伟,对陈宇的话没太放在心上:“怪是有点,
但效果好啊,你看咱们现在做题,不是比以前快多了?
”“可、可是……” 陈宇的声音更抖了,还带着点哭腔,“我最近总做奇怪的梦,
梦里的东西…… 都在褪色。”“褪色?” 林墨停下指尖的动作,皱了皱眉。“嗯。
” 陈宇的声音闷在被子里,闷闷的,“我梦到我家以前养的金毛,叫阿黄,
小时候总跟我一起跑。可梦里的阿黄是灰色的,毛没有一点光泽,连眼睛都是灰的。
我还梦到我妈给我做红烧肉,油亮亮的,特别香,可梦里的肉也是灰的,
像块石头…… 所有我喜欢的、有颜色的东西,都在一点点变成黑白。”林墨没说话了。
黑暗里,陈宇的呼吸声很轻,带着压抑的抽泣,像根细针,轻轻扎在他心上。他想安慰两句,
说 “只是压力大了”,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格外苍白。“还有昨天……” 陈宇又开口了,
声音里的恐惧快溢出来,“我给我妈打电话,想跟她说我最近挺好的。
可我张嘴想叫‘妈’的时候,突然卡住了 —— 我差点忘了我妈妈叫什么名字。林墨,
你说…… 我是不是快把他们忘了?”“嗡” 的一声,林墨的脑子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手心全是冷汗。之前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不安,
那些 “同学” 空洞的眼神、死寂的食堂、没有呼吸声的宿舍…… 此刻全涌了上来,
像潮水一样裹住他,让他喘不过气。他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寒意,从脚底板往上窜,
顺着脊椎爬到后脑勺,连指尖都在发凉。“别、别胡思乱想。” 林墨的声音有点干,
“可能就是最近太累了,等过段时间就好了。”他知道这理由有多可笑,可他没别的话能说。
他甚至不敢再追问,怕听到更让他恐惧的答案。那天之后,恐惧的种子像潮水里的海藻,
在林墨心里疯狂地长。他开始不自觉地观察周围的人。食堂里,有个女生夹菜时,
筷子突然顿在半空,眼神空洞地盯着餐盘里的青菜,像在想什么,又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旁边的人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她才机械地把菜送进嘴里,咀嚼的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走廊上,两个男生擦肩而过,没有任何眼神交流,甚至连脚步的频率都差不多,
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还有一次,林墨看到清洁阿姨掉了扫帚,
旁边三个 “同学” 明明看见了,却像没看见一样,径直走了过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经历陈宇说的 “褪色”。他们的眼神是灰色的,表情是灰色的,
连走路的姿势都带着一种麻木的灰色。整个 “至圣阁” 像一张曝光过度的黑白照片,
没有一点生气,只有死气沉沉的 “学习”。林墨突然想逃。
他摸了摸口袋里偷偷带来的全家福,照片上父母的笑容很暖,可他盯着看了半天,
却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记不清妈妈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是什么样的了。这个发现让他浑身发冷。
他想立刻收拾东西离开,可一想到成绩公告栏上 “李伟第一” 的字样,
想到父亲递莲子汤时失望的眼神,想到自己签下的那份协议…… 逃的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他狠狠掐灭了。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马上就能验证成果了,不能半途而废。
林墨对着镜子,一遍遍告诉自己:这都是成功的代价。只要能夺回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