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可能是李白的影响,我又重新拿起了笔。
说来奇怪,在雪藏的那半年,我也并没有提笔的欲望,但是一看到他,我那本沉默的文字血脉就在躁动。
睡前西十自由分钟成了我的写作时间,我的室友是那个阳光大男孩,他总是不在,也许健身去了,也许献殷勤去了。
我一如既往地写着我的手稿,打着大纲。
写完抬头一看,正好撞进他幽邃宁静的眼睛中。
李白就靠在门框边,手里端着盘水果,他神色平和专注,像是看了有一会的模样。
我突然有些莫名局促,接过水果连句谢谢也忘了说,还是他开口:“节目组订的水果,送来给你尝尝。
看你在忙,没舍得打扰你。”
我:“……谢谢。
让你久等了吗?”
他随意笑笑:“也没多久。”
突然话锋一转,他问:“你在写什么东西吗?
我很熟悉你手上那个东西。”
他用眼神示意了下我手上的手稿。
我下意识藏了藏:“……没什么,随便写写。”
可一想起他是李白,我又拿了上来,捏在手心里,手指在纸张边缘摩挲,问:“你要看吗?”
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冒昧,正当我懊悔的时候,他眼睛却倏地亮了起来:"要。
"接过去的动作快得像是怕我反悔。
那一瞬间我确信看到了他嘴角上扬的弧度——不是礼貌性的微笑,而是发现宝藏时那种惊喜。
我在旁边几乎是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读,看着他的眼神扫过一行行字迹,那些修修改改漏洞百出的痕迹突然让我觉得有些心悸,早先也觉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别人比不上,但后来写作挣来的微薄薪资甚至不能供我生存。
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早随着柴米油盐淡去,但我仍然希望他能看见,哪怕是批评,我也接受。
但让我几乎有些震惊的是,他开口的第一句,不是批评,也不是表扬。
他问:“这是《三别》中的最后一别么?”
他曾经在我迟到的那场签售会上,在我拿出«垂老别»时,他笑盈盈的问过:“你也看他的作品?”
我当时没当真……没想到他是真的看过,我大脑一瞬间空白,脱口而出:“你看过我的作品?”
是的,三别是我打算出的一个系列,但只出了两本就被出版社因购买率过低强行叫停了。
他唇角上扬了一瞬,可能觉得我紧张兮兮的样子有趣,又在看到我绷紧的肩膀线条后,迅速敛起笑意,正色道:"说来也巧,偶然在书店里和你的«新婚别»邂逅了。
"他继续说:“你描写的角度和别人很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和我截然不同,从平凡人入手,歌颂的却是家国天下,我很少在别人的作品中读出这么厚重的历史感。”
他将视线从手稿转移到了我的脸上,我有些狼狈的躲开,听他继续说:“为什么不写了呢?”
胸腔里强烈的酸涩感突然漫上来,酸的我喉头发紧,眼眶发红,仿佛那么多年的辛苦追逐终于被一个人看到了。
但我可是演员,十八线演员也是演员。
于是我分分钟隐藏好了自己的情绪,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告诉他:“书卖的不好,吃不起饭,就转行了。”
这些年我演过尸体、演过背景板、演过活不过三集的炮灰,却从没像现在这样,需要动用全部演技来演一个"不在乎"。
他又用他那双浅蓝色的眼睛盯着我。
烦死了!
眼睛好看就可以随便盯人吗?
在他的注视下,我耳根发烫。
有些仓皇的转了个话题:“我记得我的照片几乎没露脸,你怎么知道那是我写的?”
“你的文风很特别,我认为挺好认的。”
他靠近,手指在我的手稿某一处,“看这里,独属于你沉郁顿挫风格的叙述,描写战乱而不首写,转向孩子老人妇女的表情。”
“另外…你的照片上是漏了眼睛的。”
“你的眼睛很好看。”
说罢,他又低低的补了一句,“世道对你这样的天才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