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正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冷汗混着石壁上的青苔，在指尖凝成滑腻的汁液。
手机电量报警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像极了他那忽明忽暗的希望。
"这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他第三次重复这句话，声音被潮湿的空气泡得发胀。
记忆里《秦陵营造志》记载的机关术突然鲜活起来——那些能自动发射的暗弩、能吞噬活人的流沙陷阱，此刻仿佛都藏在石壁之后，随时准备将他们绞碎。
刘小东的呼吸声突然粗重起来："英正，你说会不会是...秦始皇不想让人打扰他？
"他的尾音颤得厉害，像被风吹散的烛火。
杜英正瞪了他一眼，余光却瞥见石壁上蜿蜒的纹路在光影中扭曲，竟似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后颈瞬间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强压下恐惧："别自己吓自己，先找..."话音戛然而止。
手机突然剧烈震动，最后1%的电量将石壁上的纹路照得纤毫毕现。
那些看似杂乱的线条，此刻竟组成了连绵的山脉与河流，在某一处交汇成一座巍峨宫殿——正是《史记》中描述的"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的主墓室示意图。
"这也太邪乎了！
"刘小东的惊呼在封闭空间里激起层层回音。
杜英正的太阳穴突突首跳，暴雨、深坑、地图，这一连串巧合如同精心编排的剧本。
他刚要开口，手机突然黑屏，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两人彻底吞没。
死寂中，某种细碎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无数铁钉在青石上拖行。
刘小东突然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英正！
有东西在动！
"杜英正屏住呼吸，凭着记忆将手机残存的余光扫向声源处。
幽绿的光点如鬼火般在黑暗中明灭，起初只有零星几点，很快便汇聚成闪烁的星河。
那是无数双眼睛，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在瞳孔深处隐约流转着诡异的符文。
杜英正的心脏几乎要撞碎肋骨——这绝不是活物的眼睛，倒像是古籍中记载的机关兽！
"别...别慌。
"杜英正的声音比哭还难听。
他刚要后退，一声尖锐的嘶鸣刺破寂静，无数幽光如离弦之箭射来。
两人转身狂奔，泥水灌进鞋子，指甲在石壁上抓出刺耳的声响。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动静终于消失，可胸腔里翻涌的恐惧却愈发浓烈。
"手机彻底没电了。
"杜英正靠在冰凉的石壁上，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刘小东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掌心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咱们怎么办？
真要困死在这..."杜英正强迫自己回想地图的细节，那些纹路在脑海中逐渐清晰。
"顺着右前方走。
"他握紧拳头，指甲刺破掌心也浑然不觉，"地图上标记的主墓室，应该有通往地面的通道。
"黑暗中，两人像盲人般跌跌撞撞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线幽蓝的光。
杜英正瞳孔骤缩——那是水银流动的光芒，在黑暗中蜿蜒成璀璨的星河，正是传说中模拟九州江河的水银池。
可与此同时，某种甜腻的气息钻入鼻腔，像是腐烂的花朵混着铁锈味。
"头...好晕..."刘小东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顺着石壁往下滑。
杜英正也感觉意识开始模糊，西肢像灌了铅般沉重。
他死死抓住残存的清醒，望向光芒尽头那座若隐若现的宫殿，那里矗立着巨大的青铜门，门上盘旋的龙纹仿佛在缓缓游动。
"主墓室..."杜英正的呢喃消散在空气中。
他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水银河化作奔腾的黄河，青铜门上的龙纹竟活了过来，在虚空中张牙舞爪。
意识彻底涣散前，他仿佛看见一个身着冕旒的身影从门后走来，玄色长袍拖过地面，带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就在他以为自己即将坠入永恒的黑暗时，意识突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像是被吸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
周遭的景象飞速旋转，又好像置身于梦中，竟来到一座巍峨的宫殿之中。
朱红的廊柱高耸入云，金色的龙纹盘旋而上，琉璃瓦在阳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宫殿前方，一个身着玄色长袍的身影负手而立，头戴十二旒冕冠，周身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
那人转过身的瞬间，杜英正心脏猛地一颤——那张脸，竟与记忆中太爷爷的面容重叠，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帝王之气。
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能看穿他的灵魂。
杜英正想要开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徒劳地张着嘴，胸腔里的话语汹涌如潮，却只能在喉间化作无声的呜咽。
“这小娃娃是谁家的？”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怎会闯入本王的梦境？
莫不是白日思虑过甚，连梦境也不得安宁？”
杜英正拼尽全力终于呼喊出：“我是英正啊，太爷爷！”
他想向前拥抱太爷爷，踉跄几步，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又像被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刺痛从太阳穴炸开，杜英正猛地睁开眼睛。
冰冷的水珠顺着头发和脸颊滴落，鼻腔里充斥着又咸又腥污水气息。
他大口喘着粗气，又连续的咳嗽起来，猛的吐出两口污水，胸脯剧烈起伏，仿佛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你也醒啦？
我还以为活不过来呢！”
一个粗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杜英正艰难地转头，只见一个身着陈旧铠甲、头戴铁胄的人正俯身看着他，那人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长刀，分明是古装剧中狱卒的打扮。
杜英正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绵软无力。
他这才注意到，自己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不远处，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小姑娘正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迷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