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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莲簪映雪 当时只道是寻常章

发表时间: 2025-08-03
坤宁宫的铜鹤香炉里,凝神香正燃到第三寸。

沈令薇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指尖捻着一枚刚绣好的荷包,青碧色的缎面上,一支墨竹栩栩如生。

她偏头看向窗外,腊月的雪落得绵密,将琉璃瓦顶覆成一片素白,倒让檐角那只鎏金走兽显得愈发威严。

“姐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清脆的声音伴着暖炉的热气涌进来,沈月箐披着件水红色的斗篷,鬓边斜插一支珍珠步摇,进门便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锦盒。

她是三个月前刚入宫的月嫔,沈令薇的庶妹,入宫时还是她亲手为其整理的宫装,想着同是沈家女,在这深宫里也好有个照应。

沈令薇放下荷包,笑意温和:“天寒地冻的,怎的跑来了?

仔细冻着。”

“姐姐这里暖和,我才不怕呢。”

沈月箐挨着她坐下,亲手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羊脂玉镯,莹白通透,“前日陛下赏了些好玉,我想着姐姐素来爱净色,便让人雕了这对镯子,姐姐瞧瞧合心意吗?”

沈令薇拿起一只,玉质微凉,触手温润,确是上品。

她记得这玉料,前几日萧湮提过,说是西域进贡的珍品,他当时笑着说“给皇后添件首饰”,没成想竟落到了沈月箐手里。

心头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涩意,却被她强压下去——月箐刚入宫,陛下多疼惜些也是应当的。

“难为你有心了。”

她将镯子放回盒中,“只是中宫用度有定例,这般贵重的物件,你留着自己戴吧。”

沈月箐脸上的笑淡了些,眼圈微微泛红:“姐姐是嫌我出身低微,送的东西拿不出手吗?”

她垂下眼睫,声音带着怯意,“在府里时,我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姐姐,可如今入了宫,我只想……只想能替姐姐分些忧愁,哪怕只是送支簪子、一对镯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令薇见她要哭,忙握住她的手,“月箐,你我是姐妹,何须说这些见外的话?

镯子我收下便是。”

她想着自己或许是太严肃了,毕竟月箐比她小五岁,性子还娇憨些。

沈月箐立刻破涕为笑,反手攥住她的手指,指尖微凉:“我就知道姐姐最疼我。

对了姐姐,你头上这支残莲簪,戴了好些年了吧?”

她目光落在沈令薇发间,那支莹白的玉簪簪头缺了半朵莲,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为她插在发间的,“我瞧着边角都磨光滑了,不如让内务府重雕一支?

保准比这个完好。”

沈令薇下意识地抚上簪子,指尖触到温润的玉面,那里有她无数次摩挲的痕迹。

母亲说过,这簪子是沈家女子的念想,半朵残莲,是盼着她日后能寻得“圆满”。

她摇摇头:“旧物件戴惯了,换了倒不自在。”

沈月箐没再劝,只笑着转移了话题,说些宫宴上的趣闻,又问起她昨日是不是去给太后请安了。

沈令薇一一应着,心里却莫名想起今早父亲派人递来的消息,说北境战事吃紧,兄长己领兵驰援,不知何时能归。

正说着,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陛下驾到——”沈令薇起身迎出去,萧湮一身明黄常服,肩上落着些碎雪,见了她便伸手拂去她发间的落雪,指尖带着寒气:“雪这样大,怎么不戴暖帽?”

“想着陛下快来了,怕失了礼数。”

她仰头看他,他眉骨高挺,鼻梁笔首,笑起来时眼角会弯出好看的弧度,一如少年时在沈家演武场,他替她拾起掉落的箭羽,也是这样笑着说“令薇,将来我定护你周全”。

萧湮牵着她往里走,目光扫过桌上的锦盒,随口问:“月嫔也在?”

“回陛下,嫔妾给姐姐送些小玩意。”

沈月箐起身行礼,姿态恭顺,“陛下和姐姐说话,嫔妾先行告退了。”

萧湮点头应允,待沈月箐走后,才拿起那对玉镯,掂了掂:“她倒是有心。”

“月箐年纪小,性子纯良。”

沈令薇为他斟了杯热茶,“陛下今日朝事忙吗?”

“嗯,北境的折子堆了不少。”

他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她发间的残莲簪上,“这簪子确实旧了,朕让人寻块好玉,照着这个样式重雕一支,如何?”

又是簪子。

沈令薇心里微动,笑道:“陛下忘了?

我说过,旧物戴惯了。

萧湮放下茶杯,忽然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发顶:“令薇,你可知,如今朝堂上多少人盯着沈家兵权?

你兄长在北境立功,固然是好事,可树大招风……”她身子一僵,抬头看他:“陛下是担心……朕是担心你。”

他打断她,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鬓角,“沈家是你的根,也是你的软肋。

若有一日……”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收紧了手臂,“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沈令薇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

她信他,就像信沈家的忠魂不会叛离,信母亲留下的残莲簪能护她周全。

她抬手回抱住他,将脸埋在他胸前:“陛下,兄长说过,沈家世代忠良,绝不会负您。”

他没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些。

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窗棂上簌簌作响,香炉里的凝神香袅袅升起,缠绕着两人交叠的影子,仿佛能就这样缠绕到地老天荒。

那时的沈令薇还不知道,有些话听着像承诺,实则是利刃;有些人看着像良人,实则藏着虎狼心。

她更不知道,发间那支被她视若珍宝的残莲簪,会在不久后被他亲手掷入炭火,而她所以为的“周全”,不过是他精心编织的一场幻梦。

雪落无声,覆盖了宫墙内的暗流,也掩埋了她最后一点天真。

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午后,后来成了沈令薇午夜梦回时,最痛的一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