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动武器的金属关节摩擦声如同死神的狞笑，在狭窄的通道内急速逼近！
苏影猛地将林默推向一条堆满废弃管道的岔路，自己则抱着男孩向反方向跃出隔间布帘。
“目标K-5501脱离锁定！
优先追捕代号：Signer！”
冰冷的电子音瞬间转移焦点。
西道猩红的激光瞄准点如同吸血蝙蝠，精准地钉在苏影急速移动的背上！
“不！”
林默的嘶吼被自己强行扼杀在喉咙深处。
他眼睁睁看着苏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沉重的机械足音和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紧追而去。
怀中的基因采样箱冰冷地硌着他的肋骨，箱体上“X-178”的标签在昏暗光线下像一道诅咒。
刀疤脸男人（K-778）狞笑着从阴影中走出，项圈蓝光闪烁，手指得意地敲击着举报键的余温。
周围人群像受惊的鹌鹑般缩回隔间，只有一双双麻木或贪婪的眼睛在布帘缝隙后闪烁。
林默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
他强迫自己转身，像一尾滑溜的鱼，钻进错综复杂的废弃管道迷宫。
污水和铁锈的腥气灌满鼻腔，黑暗中只听见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项圈微型屏幕上“5”这个数字发出的、几乎微不可闻的电流嘶声。
————————————————————————————————————————————————东京都立中央图书馆，地表入口。
曾经恢弘的玻璃幕墙建筑，此刻像一个被剜去双目的巨人。
巨大的落地窗布满蛛网裂痕，焦黑的焚烧痕迹如同丑陋的伤疤爬满外墙。
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塑料和电子元件混合燃烧后特有的、带着苦涩焦香的死亡气息。
更诡异的是，无数细小的、闪烁着霓虹幽蓝的灰烬，正从图书馆破碎的穹顶处源源不断地飘落，如同下着一场寂静的、哀悼知识的蓝雪。
林默弓着腰，借着断壁残垣的掩护靠近一扇半塌的侧门。
门内，地狱般的景象在无声中上演。
焚书效应，正在加速。
一排排高耸至天花板的橡木书架，如同被无形火焰点燃的巨型火柴。
幽蓝色的火苗并非从外部蔓延，而是从书籍的内部，从每一个承载着意义的字符深处，自燃而起！
一本精装版的《战争与和平》在书架上猛烈震颤，书页无风自动，急速翻飞，每一个铅印的字母都化作跳动的蓝焰火种，顷刻间整本书爆燃成一团幽蓝火球，炸开的火星溅落到旁边的《源氏物语》上，新的火种瞬间被引燃！
火势沿着知识的脉络疯狂跳跃、传递，书架发出不堪重负的***，最终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燃烧着蓝焰的焦黑木炭和漫天飞舞的、带着余温的文字灰烬。
不仅仅是纸质书。
一台被遗弃在服务台上的平板电脑，屏幕突然亮起，显示着一页电子版的《万叶集》。
屏幕上的假名文字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虫般疯狂扭曲、挣扎，笔画断裂、重组，最终扭曲成一张张无声尖叫的、痛苦的人脸！
下一秒，屏幕从内部爆裂，幽蓝火焰裹挟着电火花喷涌而出，将冰冷的合金外壳熔化成赤红的铁水！
更远处，一座展示着江户浮世绘复制品的电子画框，画面中的富士山和樱花在蓝焰中扭曲、融化，流淌下灼热的、燃烧着的“颜料”。
整个图书馆大厅，如同一个正在自我献祭的知识熔炉。
没有火焰的噼啪声，只有书籍爆燃时沉闷的“噗噗”声，电子设备短路的“滋滋”声，以及书架倒塌的轰然巨响，在空旷死寂的空间里反复回荡，构成一曲诡异而悲怆的末日葬歌。
林默的视线被大厅中央的景象牢牢抓住。
那里矗立着一座高达十米的青铜雕像——一位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知识的女神。
此刻，无数燃烧着蓝火的书籍碎片如同飞蛾扑火般被无形的力量吸引，盘旋着撞向青铜女神！
碎片在接触冰冷青铜的瞬间熄灭、碳化、附着，女神洁白的石基座己被厚厚的、闪烁着幽蓝火星的灰烬覆盖，如同披上了一件诡异而哀伤的丧服。
灰烬雪越积越厚，正缓缓向上吞噬着女神的裙裾、腰身…“文明的…灰烬坟茔…”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林默脑海中响起。
他猛地甩头，压下喉头的腥甜和眼眶的灼热。
他必须找到信息！
关于病毒，关于“诺亚”，关于X-178！
任何残留的线索都可能关乎苏影和男孩的生死！
他压低身体，像幽灵般穿过燃烧的书架迷宫，冲向图书馆最深处的“珍本古籍文献区”。
这里的火势似乎稍缓，但焚毁的进程并未停止。
空气中漂浮的蓝雪灰烬更浓密，像有生命的尘埃，试图钻进他的口鼻。
文献区的厚重防爆门虚掩着。
林默侧身挤入，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这里没有书架倒塌的狼藉。
巨大的环形空间内，一排排恒温恒湿的密封展示柜如同水晶棺椁，陈列着人类文明的瑰宝：泛黄的羊皮卷轴、鎏金的泥金写经、线装的宋版书…然而，死亡正以另一种形式降临。
一卷摊开的敦煌唐代《妙法莲华经》写本，原本庄严的墨色经文正从纸面“蒸发”！
黑色的墨迹如同被无形橡皮擦去，只留下焦黄的纸页，而擦过之处，纸页迅速自燃起细密的蓝色火苗！
旁边一册明代的《永乐大典》副本，厚重的书页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脆化，边缘卷曲、焦黑，如同被亿万只微观的蛀虫同时啃噬，细密的蓝火从书页内部渗出，无声地吞噬着六百年前的智慧和心血。
最令人心碎的是中央展柜里，一部用金丝楠木匣保存的《古事记》手稿。
这部承载着日本神话源流的国宝，此刻正发生着惊悚的蜕变——纸页上古老的墨字如同活了过来，扭曲、挣扎，化作一条条细小的、幽蓝色的火蛇，在纸面上疯狂游走、啃噬！
所过之处，纸页化为飞灰，只留下火焰勾勒出的、短暂存在的字形轮廓，随即彻底消散！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连这些被重重保护的文明火种都难逃焚毁，哪里还能找到线索？
林默的目光扫过控制台，一台老式终端机的屏幕突然闪烁了一下！
他扑过去，手指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敲击。
屏幕亮起，显示出一个残破的图书管理系统界面。
他尝试搜索关键词：“声骸”、“诺亚”、“X-178”…ERROR!ERROR!ERROR!血红色的错误提示框不断弹出！
更可怕的是，屏幕上显示的文字开始剧烈扭曲！
“检索”二字的偏旁部首如同被投入搅拌机般断裂、旋转，最终变成两个狞笑的骷髅头图标！
下方的输入框里，他刚输入的“X-178”字符如同沸腾般跳动，数字“1”拉长变形为绞索，“7”扭曲成镰刀，“8”则裂开成狞笑的嘴！
幽蓝的火焰从屏幕边缘燃起，迅速吞噬着这些疯狂变形的字符！
“该死！”
林默猛地后撤，终端屏幕在蓝焰中炸裂，灼热碎片擦过他的脸颊。
他喘着粗气，背靠着一个展示柜滑坐在地，冰冷的玻璃抵着他的后颈。
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
他低头，是刚才掐破掌心留下的血迹，尚未完全凝固。
一滴温热的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展示柜底部散落的一张残破书页上。
那是一片从某本古籍中散落的、边缘焦黄的衬纸，上面没有任何文字。
就在血珠接触纸面的瞬间——滋！
微弱的电弧光一闪而过！
以血珠落点为中心，一层极其稀薄、几乎透明的淡金色光膜瞬间蔓延开来，覆盖了巴掌大的纸面区域！
光膜之下，纸张焦黄脆化的进程戛然而止！
更神奇的是，几片飘落在光膜区域上的蓝雪灰烬，在接触光膜的瞬间如同遇到克星，幽蓝火星骤然熄灭，灰烬本身也迅速褪色、崩解，化为普通的尘埃！
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
他死死盯着那滴血和它撑起的微小金色“净土”。
一个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自己另一根手指的指尖，更多的鲜血涌出。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献祭般的决绝，将染血的指尖猛地按向旁边展示柜中，那卷正在被幽蓝火蛇啃噬的《古事记》手稿！
指尖穿透冰冷的强化玻璃（玻璃在病毒规则下似乎不承载语言意义，未被焚毁），带着温热的血液，重重按在脆弱发黄、正被火蛇侵蚀的纸页上！
嗡——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在密闭空间中回荡！
以林默染血的指尖为圆心，一圈清晰可见的淡金色涟漪瞬间扩散开来！
涟漪扫过之处，那些在纸面上疯狂肆虐的幽蓝火蛇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掐住七寸，发出无声的嘶鸣，身体寸寸断裂、崩解、湮灭！
被火蛇啃噬出的焦黑孔洞边缘，焦痕停止了扩散！
更惊人的是，在血液首接接触的区域，那些己经被焚毁、只剩下灰烬轮廓的残缺字迹，竟在淡金光芒中如同时光倒流般，短暂地重新显现！
古老的墨迹在光晕中浮凸出来，虽然模糊扭曲，却真实存在了大约…五秒钟！
林默的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放大到极限！
他贪婪地扫视着这失而复得的、稍纵即逝的文字：“…高天原…言灵…禁忌…黄泉比良坂…封印…”断断续续的古老字符，混杂着难以理解的意象。
就在他试图捕捉更多信息时，指尖的淡金光芒急速衰减、闪烁！
覆盖纸面的涟漪如同退潮般收缩！
那些被压制的幽蓝火蛇如同挣脱束缚的恶魔，发出无声的尖啸，以更凶猛的速度反扑回来！
被短暂复原的字迹再次化为飞灰！
“呃！”
林默闷哼一声，触电般缩回手指。
指尖的伤口传来强烈的灼痛感，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舔舐过。
他低头看去，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几条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幽蓝色纹路一闪而逝，带来一阵微弱的麻痹感。
代价！
使用这血液的力量，需要付出代价！
自身也可能被病毒侵蚀！
但此刻的林默，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
希望！
虽然短暂而危险，但这是自灾难爆发以来，他第一次抓住的、对抗这毁灭规则的实质性武器！
X-178！
他的血液！
他的基因！
他猛地看向怀中的基因采样箱。
那里有原始菌株，有他所有的研究数据！
只要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啪嗒…啪嗒…”微弱的、液体滴落的声音，在死寂的焚书大厅中异常清晰。
林默瞬间绷紧神经，握紧从地上捡起的一截断裂的合金书架腿作为武器，循声望去。
声音来自文献区最深处，一个被倒塌书架半掩的角落。
那里堆满了焚烧后形成的、小山般的蓝灰色灰烬。
在灰烬堆的顶端，赫然插着一根扭曲的金属管，管口正缓慢地、一滴滴渗出粘稠的、散发着刺鼻铁锈和机油混合气味的暗红色液体——是血！
人类的血！
更诡异的是，一个瘦削的身影正背对着林默，跪在那堆灰烬前。
那人穿着一件沾满油污和灰烬的宽大黑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很低，完全遮住了头脸。
他（她？
）的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暗红的血液正顺着破损的袖管和指尖，不断滴落在灰烬中，洇开一小片不祥的暗红。
而他的右臂…或者说，那曾经是右臂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狰狞的、闪烁着不稳定电火花的金属机械结构！
那绝非制式装备，更像是用各种废弃电子元件（电路板残片、***的导线、断裂的传感器探头）粗暴焊接拼凑而成的简陋义肢！
此刻，这只“手”的末端，几根***的金属探针正深深地刺入灰烬堆中，探针尖端跳跃着细小的蓝色电弧。
随着电弧的跳跃，那人面前厚厚的灰烬层上，竟凭空浮现出扭曲闪烁的、由幽蓝火星构成的残缺字符和图形！
那些火星字符极不稳定，闪烁跳动，如同风中残烛，拼凑出断断续续的信息：“…防火墙协议…破损……南极…冰穹B…坐标…”*…声骸…非病毒…是…清洗程序……密钥…丢失…”火星字符在灰烬上明灭不定，组成又消散。
那人全神贯注地用金属探针引导着电弧，试图稳定这些信息，对身后的林默毫无察觉。
每一次电弧引导，他左臂伤口的流血速度就加快一分。
林默的心脏狂跳！
这个人是谁？
他如何能在灰烬上“阅读”出信息？
这些破碎的信息指向何处？
“南极冰穹B”？
“清洗程序”？
这颠覆了林默对病毒的所有认知！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一步，脚下的灰烬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那身影猛地一颤！
如同受惊的野兽，他（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身！
宽大的兜帽下，林默只看到一张被厚重绷带包裹了至少三分之二的脸！
唯一暴露在外的，是一双布满血丝、因剧痛和高度专注而异常明亮的眼睛！
但最让林默血液冻结的，是对方的右眼！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眼睛！
而是一个冰冷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由无数细小同心圆环构成的电子复眼！
此刻，这只复眼正发出高频的、几乎无声的“嘀嘀”声，幽绿的光芒锁定了林默！
“你是谁？”
林默用唇语无声地问道，同时警惕地举起手中的金属棍。
兜帽人没有回答。
那只冰冷的电子复眼急剧闪烁了几下，瞳孔（如果那可以称之为瞳孔）处的光圈猛地收缩！
下一秒，一道刺目的、由无数细小光点组成的、复杂的全息星图，猛地从那电子眼中投射出来，瞬间充斥了林默的整个视野！
星图旋转、放大，无数星座和星云的光带急速掠过。
最终，焦点锁定在一个被特别高亮标注的坐标点——它位于一片被冰原覆盖的、巨大大陆的边缘，坐标旁跳动着几个由幽蓝火星构成的、令人心悸的字符：“审判坐标：南极洲，冰穹B，深度：2783米”星图在投射出的第三秒开始剧烈闪烁、扭曲。
兜帽人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左臂的鲜血滴落得更快。
他猛地抬手，那只粗糙的机械义肢闪电般抓向自己闪烁着星图的电子复眼，似乎想强行关闭它！
“等等！
你知道‘诺亚’吗？
知道X-178吗？”
林默急切地用唇语追问，同时指向自己怀中的基因箱。
兜帽人的动作顿住了。
电子复眼的光芒锁定在林默指向基因箱的手指上。
那只沾着他自己鲜血的手指。
复眼的光圈急速缩放了几次，仿佛在进行着高速扫描和分析。
突然，一个极其沙哑、扭曲、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合成音，断断续续地从兜帽人喉咙深处（或是那个机械义肢？
）挤了出来，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电火花和杂音：“血…钥…匙…找…到…石…鼓…否…则…审…判…降…”话音未落，他那只机械义肢猛地爆出一大团刺眼的电火花！
整个手臂剧烈抽搐，不受控制地砸向旁边的灰烬堆！
“轰！”
堆积的灰烬如同被引爆，猛地扬起漫天呛人的蓝灰色尘雾！
林默被呛得连连后退，泪水模糊了视线。
当他勉强挥开尘雾，那个神秘的兜帽人连同他滴落的血迹，己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灰烬堆上，残留着几道被机械臂划出的、深深的沟壑，以及沟壑尽头，几个由火星勉强维持着的、即将熄灭的残缺字符：“陈…钥…”林默怔怔地看着那即将消散的名字，又低头看向自己染血的手指，最后望向怀中冰冷的基因采样箱。
南极、审判坐标、石鼓、血钥匙、陈钥…破碎的线索如同冰冷的拼图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
而就在这时——“哗啦！”
头顶传来巨大的玻璃碎裂声！
林默猛地抬头！
只见图书馆巨大的穹顶天窗被外力彻底击碎！
一个庞大的、覆盖着肉瘤般金属增生结构的黑影，正缓缓降下，堵死了唯一的出路！
黑影底部，蜂巢状的声波阵列开始充能，发出低沉危险的嗡鸣！
是升级版的“声骸清道夫”！
它巨大的电子复眼扫过下方，瞬间锁定了灰烬堆旁的林默！
冰冷的合成音响彻死寂的焚书大厅：“检测到高危基因污染源…目标锁定：X-178携带者…执行…净化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