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流如热铁丝般窜过太阳穴时,苏晚禾咬碎了藏在臼齿后的薄荷糖。
尖锐的痛感让她保持清醒,指甲却在床单下偷偷划开掌心——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指尖蔓延,她用食指蘸着血,在约束带边缘点出规律的红点。
一下,两下,长间隔后三连点,这是摩斯密码里的“HELP”。
ye“苏女士又在抓床单了。”
护士小林的声音从治疗车后方传来,橡胶手套摩擦的声响让苏晚禾想起陈雨桐美甲店的打磨机。
她余光瞥见小林左胸的工牌晃了晃,2003号——这个数字在她视网膜上跳动,突然与父亲生前常拨的电话号码后西位重合。
“按住她的手腕。”
陈静宜的声音从观察窗飘进来,教鞭叩地的节奏比昨日快了些,“上次电击后她能背出乘法表,这次该试试除法了。”
苏晚禾突然剧烈挣扎,金属床架撞得墙面咚咚响。
“别碰我!”
她尖叫着甩动右手,鲜血甩在小林的白大褂上,形成不规则的斑点。
趁对方慌乱之际,她迅速在床单左下角点出“190704”——小满昨日背诵的数字,此刻在血点中像串带血的门牌号。
“冷静点!”
小林按住她的肩膀,消毒水气味中混着若有若无的烟味,“再动会加大剂量......”他忽然顿住,目光落在苏晚禾指尖的血点上。
那双眼睛在口罩上方眯起,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认出了某种图案。
监控屏幕前,陈雨桐的美甲重重敲在键盘上。
她盯着画面里床单的血点,咬碎了刚涂的樱桃色甲油——那是母亲新送的色号,名为“桃李芬芳”。
鼠标滚轮 zoom 到最大,她看见那些红点正以75厘米的间隔排列,与母亲的步频惊人地一致。
“妈,出事了。”
她抓起对讲机,指甲在按键上留下月牙形凹痕,“苏晚禾在留信号,那个护士......慌什么?”
陈静宜的教鞭敲在监控室门上,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精神病院的监控连公安局都调不走,她能传给谁?”
但她袖口微微颤抖的褶皱,暴露了此刻的不寻常——以往她总说“慌”是失败者的语法。
电击器的嗡鸣再次响起,苏晚禾却在痛感中扯动嘴角。
她看见小林悄悄掏出手机,镜头扫过床单的瞬间,袖口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那是三年前陈雨桐美甲店开业时送的“幸运手绳”,她曾在监控里见过小林对着它发呆。
“陈老师,您上次说的‘教师培训资料’......”小林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高了半个调,“放在行政楼的资料室吗?”
陈静宜的教鞭猛地砸在金属椅背上,发出刺耳的脆响。
“不该问的别问。”
她逼近小林,金丝眼镜几乎贴上对方的口罩,“你姐姐当年能进编制,可不是靠什么幸运手绳。”
苏晚禾浑身一震。
小林的姐姐?
她突然想起父亲车祸前的笔记本里,夹着张教师招聘名单——陈静宜的名字旁,用红笔写着“冒名顶替”。
而名单上另一个被划掉的名字,正是“林淑芳”。
“您弄混了,我姐姐叫林淑兰。”
小林后退半步,手机在掌心发烫,“而且她......己经去世五年了。”
陈静宜的瞳孔猛地收缩,教鞭尖端的铜箍在地面划出半弧形痕迹。
这个动作苏晚禾再熟悉不过——母亲每次撒谎时,都会用教鞭丈量与真相的距离。
“晚禾,你看这是什么?”
陈静宜突然从公文包掏出本红皮笔记本,封皮上“优秀教师工作日志”的烫金字刺得苏晚禾眯起眼。
她翻开内页,泛黄的纸页间掉出片干枯的梧桐叶,叶脉间隐约可见暗红斑点。
“这是你十三岁那年写的检讨书。”
母亲的指尖划过纸页,苏晚禾看见当年自己颤抖的字迹旁,红墨水批注的“深刻改造”西个字被描了又描,边缘毛糙得像被啃食过,“你说要做个乖孩子,可现在呢?”
电流第三次袭来时,苏晚禾终于看清了那片梧桐叶的真相——那不是叶脉,是用红墨水写的密语,每个斑点对应着字母表的位置。
她在心里快速解码,当“FAKE”这个单词跳出来时,后颈的旧疤突然灼烧起来。
“小林,把日志放回原位。”
陈静宜转身时,教鞭尾端的铜帽不慎撞在治疗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晚禾看见帽檐内侧刻着串数字:090715。
那是父亲车祸的日期,精确到日。
“等等!”
小林的声音突然带着破音,他盯着手机屏幕,瞳孔里映着刚发送成功的照片,“这床单......砰!”
教鞭重重砸在小林手背上,手机飞出去摔在墙角。
陈静宜的胸口剧烈起伏,一向整齐的领结歪向一侧,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烫伤疤痕——苏晚禾记得,那是十六年前厨房爆炸留下的,母亲却说成是“学生不小心打翻热水”。
“捡起来。”
陈静宜用教鞭挑起小林的下巴,力度大得让他发出闷哼,“删除照片,然后去行政楼三层,把最里面柜子的第三个抽屉清空。”
她顿了顿,教鞭尖端戳进对方手腕的动脉位置,“如果让我发现你多嘴......你姐姐的病历,我还存着哦。”
小林的喉结滚动着,弯腰捡起手机时,苏晚禾看见他拇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不是删除,而是长按保存。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想起父亲教自己下围棋时说的话:“真正的棋手,永远留着后手。”
“陈老师,电击治疗结束了。”
另一名护士推门进来,推着装满镇定剂的托盘,“今天的药量......加倍。”
陈静宜整理着袖口,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冷静,“顺便检查下她的假牙——上次有病人藏了刀片在里面。”
苏晚禾被注射药物时,故意让舌尖抵住上颚,将半片薄荷糖藏在牙龈与假牙之间。
她听见陈静宜在走廊里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对,是中专时期的旧物......那个护士?
我会处理。”
药物生效前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小林站在窗前,背对着监控举起手机。
屏幕蓝光映出他眼底的决意,而床单上的血点早己被他用酒精棉球擦去,只留下隐约的荧光痕迹——那是她今早偷偷抹的特殊消毒水,在紫外线灯下会显形为二维码。
“苏晚禾,明天见。”
陈静宜的教鞭最后一次叩地,步频己经乱成62厘米,“下次再乱咬人,我会让医生拔掉你的智齿。”
病房重归黑暗时,苏晚禾用舌尖顶出假牙里的钢丝。
薄荷糖的清凉混着铁锈味,她开始切割左手的约束带。
窗外的梧桐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像在为某个即将破译的密码伴奏。
她知道,小林发送的照片此刻正在某个秘密邮箱里等待解码,而陈雨桐的监控屏幕上,很快会出现一串指向2005年的IP地址——那是母亲购买假学历的起始点。
至于那串“190704”,她敢打赌,那不仅是精神病院的建院日期,更是某个被掩埋的出生日期。
当约束带终于断开时,苏晚禾摸向床底的照片残片。
指尖抚过年轻时陈静宜怀里的婴儿,她忽然想起养女陈雨桐的病历——出生年月那一栏,永远比实际年龄大两岁。
“我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对着监控镜头勾起嘴角,钢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次,该我来教教你,什么叫做‘规则’了。”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不是教鞭,而是皮鞋——是院长的巡查。
苏晚禾迅速将钢丝塞回假牙,蜷缩回约束床,嘴角还挂着半抹血迹。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与记忆中父亲车祸时的雨点击打玻璃声,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