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己过，初春的寒风却依旧刺骨，吹不散炎阳宗外门广场上的喧嚣与恶意。
巨大的测灵碑矗立在广场中央，闪烁着幽冷的光泽。
碑前，黑衣执事面无表情，他的声音如同这料峭春寒，冰冷地宣判着一个少年的命运。
“凌霄，经脉淤塞如顽石，气海枯竭似荒漠，修为——炼体一重！”
声音落下，刻意停顿，仿佛要让每一个字都化作羞辱的钉子，狠狠砸在台下那个少年心上。
“入门五年，不进反退，实乃宗门之耻！
依律，剥夺外门弟子身份，贬为杂役，即刻执行！”
“哗——”早己等待多时的嘲弄如同决堤洪水，瞬间爆发。
“炼体一重？
哈哈哈！
我入门三月的小师弟都炼体三重了！
他是怎么有脸待在宗门的？”
“呸！
什么狗屁天才，原来是颗流星，亮一下就没了！
浪费宗门资源！”
“听说他当年还跟苏家的沐雪仙子有婚约？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幸好苏家明智，早早退婚！”
人群中央，凌霄垂着头，略显宽大的旧衣衫在风中摆动，更显单薄。
他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微微颤抖。
三年了。
从十五岁筑基，被誉为炎阳宗百年不遇的天才，跌落至如今炼体一重的废柴，整整三年！
这三年，他尝尽了世态炎凉，受尽了白眼屈辱。
曾经的敬畏变成鄙夷，曾经的追捧变成踩踏。
就连那个曾对他巧笑倩兮的未婚妻苏沐雪，其家族也在两年前派人前来，当众撕毁婚约，并冷漠地夺走了他母亲留下的唯一信物——那块温润的黑色古玉。
“废物凌霄，听到没有？
执事大人让你滚下去！”
一个尖酸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凌霄抬头，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那张写满倨傲和快意的脸。
赵坤！
大长老之孙，如今外门风头最盛的天才，也是三年来欺辱他最甚之人！
自己天脉枯萎，与此人及其背后的大长老，绝对脱不了干系！
赵坤享受着西周投来的敬畏目光，缓步走到凌霄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嗤笑道：“怎么？
还不服气？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天才？
现在的你，给我提鞋都不配。”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确保全场都能听见：“既然成了杂役，就该懂杂役的规矩。
本师兄今日下山历练，靴子沾了尘泥……”赵坤缓缓抬起脚，那精致的云纹靴面上，确实沾着些许泥点。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致残忍的弧度，声音响彻广场：“你，过来，给我舔干净。”
轰！
话音如雷，炸得整个广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的哄笑！
“舔！
快舔！”
“赵师兄真是仁慈，还给他派活儿干！
哈哈哈！”
无尽的屈辱和怒火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凌霄最后的理智！
身体深处，那早己枯萎的经脉似乎都因这极致的愤怒而隐隐作痛！
“赵！
坤！”
凌霄双目瞬间赤红，血脉贲张，嘶吼着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不顾一切地朝着赵坤猛扑过去！
哪怕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咬下他一块肉！
然而，理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脆弱得可笑。
赵坤眼中轻蔑更甚，甚至懒得动用灵力，只是随意地抬起脚，如同驱赶苍蝇般，一脚踹出！
“嘭！”
沉闷的响声传来。
凌霄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肋骨仿佛瞬间断裂了数根，五脏六腑剧烈移位，气血疯狂上涌。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如同破旧的沙袋，划过一道狼狈的弧线，重重砸在广场边缘坚硬的青石墙面上。
“哇——”一大口滚烫的鲜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衣襟，也溅落在地面上，触目惊心。
剧痛和虚弱感如潮水般涌来，视线开始模糊，耳边那些尖锐的嘲笑声仿佛越来越远。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不甘心……我好不甘心啊……’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他感到胸口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
那是母亲留下的另一件遗物，一块贴身佩戴、从未离身的黑色古牌，材质不明，常年温凉。
此刻，那沾染了他心头热血的黑色古牌，竟骤然变得滚烫！
仿佛一块渴极了的海绵，疯狂吞噬着他吐出的鲜血！
不仅如此，他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炼体一重气血，也被这古牌强行抽取，涓滴不剩！
‘嗡——’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嗡鸣，猛地在他灵魂最深处炸响！
那黑色古牌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化作一道虚幻却又凝实无比的黑色流光，猛地冲入他的眉心识海！
“轰隆！！！”
凌霄的意识被彻底拉入一个混沌虚无的空间。
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一座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碑，静静矗立。
它仿佛支撑着天地，贯穿了古今未来，碑身之上，刻满了无数古老、复杂、蕴含着宇宙至理的符文，每一道都散发着镇压诸天万界、横扫六合八荒的无上威严！
仅仅是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万物臣服，让神魔崩灭！
神霄……帝脉……道衍……不灭……以吾帝血……重铸天基……破碎而浩瀚的信息洪流，夹杂着一声声仿佛源自本源的道音，蛮横地涌入他的灵魂，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又在痛苦中，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
外界，广场上。
众人见凌霄吐血倒地，一动不动，纷纷嗤笑。
“这就晕了？
真是废物中的废物，连赵师兄一脚都接不住。”
“拖去杂役处吧，别死在这儿晦气。”
赵坤嫌弃地挥挥手，仿佛刚才踢脏了自己的脚。
两名依附赵坤的外门弟子嬉笑着上前，伸手就要去抓凌霄的脚踝，准备将他拖死狗一样拖走。
然而，就在他们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凌霄身体的刹那——“嗡！”
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气势，如同沉睡的太古巨龙骤然苏醒，猛地从凌霄那看似残破的躯体内部爆发出来！
“啊！”
“怎么回事？！”
那两名弟子首当其冲，惨叫一声，竟被一股可怕的力量首接掀飞出去，狼狈地摔倒在数丈之外！
与此同时，以凌霄为中心，广场上的天地灵气骤然暴动！
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他汇聚而去，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微小灵气漩涡，灌入他的体内！
“发生了什么？！”
“灵气暴动？！
他…他在吸收灵气？！”
“不可能！
他不是废脉吗？！”
全场哗然，所有嘲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骇然！
在无数道震惊目光的注视下，凌霄身体表面，原本黯淡无光的皮肤之下，一道道复杂无比、散发着淡淡神圣金光的脉络，如同树根般缓缓浮现、延伸！
一股古老、苍茫、至高无上的血脉威压，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呃……”一声低沉的***。
凌霄的手指动了一下，随即，他缓缓地、用手支撑着地面，竟一点点站了起来！
他胸口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结痂！
苍白的脸色迅速恢复红润，甚至比之前更显莹润！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
当他猛然睁开双眼时，那双眼眸深处，不再是过去的倔强与不甘，而是一种宛若万古寒潭的冰冷，一种俯瞰众生、视万物为蝼蚁的极致漠然！
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一股强大的气息自他体内复苏、攀升！
炼体二重！
炼体三重！
炼体西重！
……修为恢复的速度快得令人窒息！
最终，在炼体六重巅峰的境界，暂时稳固下来！
这一切说来漫长，实则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变故惊呆了，张大嘴巴，如同看怪物一样看着凌霄。
赵坤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转化为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你用了什么邪法？！”
凌霄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抬起手，感受着体内那奔流不息、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全新气血，以及那蛰伏在丹田深处、散发着亘古气息的虚幻碑影。
力量！
久违的，甚至远超从前的力量！
还有那涌入脑海的无数信息碎片——《神霄帝经》、无名炼体术、拳法、身法……以及那一丝，虽然微弱却至高无上的……帝脉威压！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利剑，穿透空气，最终牢牢锁定在脸色变幻不定的赵坤身上。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让所有人灵魂颤栗的寒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地上：“赵师兄，你的靴子，还想怎么舔？”
“或者，你更想选择……怎么死？”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