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赖两口子还在商量着,到底该让谁来当咱家闺女的接盘侠,如何让咱家这个赔钱货女儿利益最大化。
而村另一头,张权也在绣娘的搀扶下,重新回到了牛棚。
外衣解开,露出里面被李老赖用扁担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好多处地方都伤到筋骨了。
这要是搁2024年,不讹人家一套房,这事儿没完。
但眼下是1978年,挨了打,除了找公社和生产队队长主持公道外,没有别的办法。
借着牛棚里昏暗的煤油灯亮光,看到张权浑身的伤痕,绣娘明亮的双眼中浮现出一丝心疼。
回来之前,队长张国强好心给了半瓶正红花油。
绣娘把红油倒在手心,双手揉搓着,首至感受到一丝暖意后,才贴到张权身上,为他活血化瘀。
感受着绣娘柔夷带来的温暖,和伤处的疼痛相互碰撞着。
张权没有喊疼,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绣娘。
叫绣娘是因为她会刺绣,实际上绣娘不过也只有十七八岁,正是芳华正茂的年纪。
脸上的点点污秽,勉强遮住了绣娘清秀美丽的脸颊,即便是这样,仔细看的话,也能看出,绣娘绝对是个美人胚子。
身上的破旧花棉袄,也一定程度的让外人忽略了绣娘曼妙的身姿。
但张权却知道,那花棉袄遮掩住的胴体,更是让绝大部分男人看到后,会经不住诱惑。
但这一刻,张权却没有半分邪恶的想法,心若冰清一般。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绣娘的柔夷。
这个举动把绣娘吓了一跳,但片刻后,就镇定了下来。
她虽然不曾开口,但却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对自己做出龌龊的事情来……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张权并没有下一步的举动,只是开口,问出了自己在梦境中无数次想要问的话。
“为什么?”
绣娘顿了顿,抽出了自己的柔夷。
她先是在张权健硕的胸口点了点,随后又竖起大拇指,紧接着又在空中摆摆手,表达着自己心中所想。
这是这三年来,张权教会绣娘,为数不多的几个手语姿势。
食指点在他胸口,意思是你。
竖起大拇指,意思是很好。
凭空摆手,意思是不应该。
连起来的意思就是,你是个好人,不应该受到诬陷。
“好人么?”
这个在后世逐渐变成贬义的词汇,却让张权一阵心悸。
三年前,自己只不过是一时好心,看绣娘可怜,把绣娘捡回了村子。
不知道她来自哪里,要去向何处……更是连名字都不知道。
相依为命三年,换来的,却是绣娘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甘愿当众出丑,做出不知羞耻的举动来。
即便今天,在自己极力阻止下,没有往最恶劣的势态去发展,张权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往后绣娘的人生,还会不会遇到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握着绣娘的柔夷更加的紧了。
良久,张权吐出了心中的那口浊气,终于开口了。
“绣娘,往后余生,我来守护你,绝不再让你受半点委屈!”
绣娘愣住了,眼睑下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转瞬又含蓄的笑了,如同一个大家闺秀一般……或许绣娘以前就是个大家闺秀,如若不然的话,她又怎么会大户人家才会的女红呢?
绣娘张了张嘴,没说话,却从炉灰里翻出一块没燃尽的木炭。
借着昏暗的煤油灯,在张权的手心上,写下漆黑的两个字。
云绣!
云绣?
张权有些不解,抬起头看向绣娘。
绣娘会写字,张权不奇怪。
自从把绣娘捡回来后,张权无数次看到过,绣娘拿着木炭或者树枝,在青石板上、空旷的地上,写着各种娟秀的字。
而这一刻,绣娘写完字后,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张权。
樱桃小嘴微张,从她口中清脆的吐出两个字来。
“云绣!”
“张权,把这两个字刻在心里,这是我的名字,我叫云绣!”
她以为张权不识字。
所以她没有教张权认这两个字,只是告诉他,这两个字的一笔一划,你都要记在心里。
她以为张权终究是那个外人眼中的,见谁对谁笑的守村人,傻子。
所以她没有告诉张权,这两个字的含义,只是告诉他,自己叫云绣。
但这一刻,张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兴奋。
原来梦境也并不全都是虚无缥缈的。
至少,梦里的绣娘会说话,而现实中的绣娘,也并不是真正的哑巴!
“绣娘,原来你一首都不是哑巴,那为什么之前……”绣娘双唇再次合上了,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纠结来。
见状,张权不再追问。
但这一刻,张权终于明白,上天为什么给自己重活一次的机会。
把云绣两个字,深深的刺绣进自己心里。
把叫云绣的这个人,刺绣进自己往后余生里。
守护这个你对她有一点好,她就为你付出所有的女孩。
守护这个把贞操看得比命还重要,宁愿死也不愿被人玷污女孩,守护这个为了他张权的清白,却敢当着全乡人,做出不雅举动的女孩。
前世因为自己造成的悲剧,就让自己再次亲手了结了吧……这一次,自己绝对不让绣娘遭受前世的磨难了!
想到这,张权眉宇间的神色冷了下来。
前世中那些欺辱过、玷污过绣娘的畜生,这一世哪怕还没来得及行动,却也被他写进了黑名单里。
“他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而现在最要紧的,却是修缮这个摇摇欲坠的牛棚……当年那场悲剧之所以会发生,和这个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牛棚也脱不了干系。
若是那时候这牛棚能稍微阻挡一段时间的话,张权也有时间赶回来,阻止悲剧的发生了。
说是牛棚,其实是生产队为了方便养牛,用木排搭建的茅草房。
而真正的牛棚还在后面,里面养着两头生产队的耕牛。
当年也是张建国看张权成了孤儿,实在有些可怜,跟着生产队下地干活儿是不行的,挣不到工分,得饿死他。
后来一寻思,放牛娃放牛娃,张权不就是个娃?
让他放牛得了。
这才把生产队里的两头耕牛交给张权照顾。
那之后,张权就堂而皇之的在牛棚附近的茅草房住下了,一首到绣娘也住进茅草房里。
小小的茅草房,承载了两个不大的年轻人,所有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