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雨停了,青石板路湿漉漉的,梧桐叶上挂着水珠。
云珞一夜没睡,怀里的白骨短笛透着凉气,陈敬之手里的 “杂音” 碎纸和墨沉渊的话在脑子里打转,让她心里发慌。
天刚亮,她揣着黑令牌出门。
城西回春堂是有名的药铺,往常挺热闹,今儿却有点冷清。
大门半开着,门楣上的金字在晨光里发暗,门前石狮子底座积着雨水,映着碎光。
云珞敲了敲门,门开条缝,露出个十五六岁的伙计少年,脸色有些白:“姑娘看病吗?
我们掌柜的今日……我找墨沉渊先生。”
云珞连忙拿出令牌。
少年见了令牌,眼神变了,敬畏地开门:“是墨先生的客人,快请进。
先生在里间,我去通报。”
回春堂大堂和普通药铺一样,飘着药香,药柜抽屉贴着标签,墙角香炉燃着檀香。
但堂里没病人,几个伙计轻手轻脚整理药材,气氛有点闷。
云珞跟着少年穿过后院,绕过月亮门,到了个挂着 “静养堂” 木牌的小院,牌子上的朱砂字写得很冲。
少年在院门前停下:“姑娘请进,墨先生在里面。”
云珞推门进去,正房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墨沉渊的声音:“…… 灵枢受损不是常见病。
你这病,七日前夜子时三刻,是不是听过很细的‘蜂鸣’声?”
一个苍老的声音发抖:“是!
先生咋知道?
当时以为是错觉,后来心口发闷,总做噩梦,梦见虫子啃骨头……伸手。”
云珞从门缝偷看:墨沉渊坐在木椅上,对面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脸色蜡黄,手首哆嗦。
墨沉渊握住老者手腕,指尖搭脉时,手背上的深色花纹忽然亮了一下,像在动。
老者猛地一颤,脸上又疼又舒服:“啊…… 有东西钻进心里了……”墨沉渊没说话,从袖里拿出根银针,针尖是暗红色的。
他手腕一甩,银针刺入老者手腕穴位,手背上的花纹光更亮了,顺着银针往老者身体里钻。
老者闷哼一声,冒汗发抖,过了会儿就不抖了,脸色红了些,呼吸也顺了。
墨沉渊拔了银针,花纹光退了:“暂时没事了。
三天别沾冷水,每天午时来换药。”
老者连声道谢,放了锭银子,走的时候脚步稳当多了。
老者走后,墨沉渊看向门口的云珞,像早知道她在那儿:“进来吧。”
云珞进屋坐下,把布包放腿上,紧张地攥着衣角。
屋里陈设简单,大书架上全是旧书,空气中除了药香,还有点淡血腥味。
墨沉渊推来一杯茶,看着她的布包:“昨晚回去,又听到‘杂音’没?”
云珞摇头:“没有…… 就是先生,您说的‘灵枢病’到底是啥?
陈先生他……灵枢是人身能量的枢纽,管气血和神魂。”
墨沉渊说得平静,“灵枢病就是灵枢受损或暴走,气血逆行,神魂没了。
陈敬之就是灵枢暴走死的。”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你听到的‘杂音’,是灵枢受损的声音。
一般人听不见,只有你这种……” 他看了看云珞,“灵枢跟别人不一样的人,才能感觉到。”
“我灵枢不一样?
您是说我灵枢残缺……不是残缺,是‘共鸣’。”
墨沉渊打断她,“你天生能跟别人的灵枢共鸣,感觉到它们的强弱和情绪。
陈敬之灵枢暴走时的痛苦恐惧,就通过共鸣传到你耳朵里了。”
共鸣?
云珞没想到,自己被当成 “不祥” 的原因,竟是这个能力。
她想起从小到大被人躲着走,心里不是滋味。
“那您说的下一个死者……”墨沉渊放下茶杯,眼神变 sharp:“陈敬之不是第一个得灵枢病死的。
之前城南铁匠铺老板、东巷绣娘,症状都差不多,只是没人往灵枢上想。”
他起身从书架抽本旧书,翻开一页,上面有怪符号和朱笔批注:“你看,这是前几起病例记录。
每个死者发病前七天,都听过‘蜂鸣声’,跟刚才那老头一样。
死在子时三刻,都是灵枢暴走,全身焦糊。”
云珞凑近看,记录上的姓名、症状、死亡时间地点,跟墨沉渊说的一样:“这说明啥?”
“不是意外,是人为。”
墨沉渊声音冰冷,“有人故意弄出灵枢病,用啥方法***灵枢让它暴走。
陈敬之可能只是目标之一。”
“人为?
为啥?
是谁?”
“目的不清楚,人藏得深。
但下一个目标很快会出现,我们时间不多了。”
正说着,门外少年跑进来,气喘吁吁:“墨先生!
西市李屠户…… 好像也出事了!”
墨沉渊眼神一紧:“啥时候?”
“就刚才!
有人看见他倒在肉铺里,跟陈先生一个样!”
墨沉渊立刻对云珞说:“跟我来。”
两人跑出回春堂,墨沉渊牵来两匹马:“会骑吗?”
云珞点头,小时候跟兄长学过。
“跟上,别掉队。”
墨沉渊翻身上马,黑衣飘得像乌鸦。
两匹马在清晨街道狂奔,到了西市李屠户的肉铺,己经围了人,捕快在维持秩序。
刘捕头也在,看见墨沉渊和云珞,皱起眉:“又是你们?”
墨沉渊没理他,进了肉铺。
云珞跟进去,血腥味混着焦糊味,比陈敬之那儿还冲。
李屠户倒在血泊里,身体焦黑,眼睁得老大,手里攥着屠刀,刀刃全是血,肉案上有切好的肉,像是干活时突然死了。
墨沉渊蹲下身检查尸体,手指在焦黑皮肤上滑过,眉头越皱越紧。
云珞闭眼想捕捉 “杂音”,除了人声和心跳,啥也听不见。
“听到啥没?”
墨沉渊起身问。
云珞摇头:“没有……灵枢暴走后共鸣就没了,来晚了。”
墨沉渊看向墙角木桶,里面是血水,漂着杂物。
他手指在水面一点,水面泛起涟漪,涟漪里出现模糊光影:好像有人在吹乐器,李屠户捂耳朵,一脸痛苦。
“这是……残像。
灵枢暴走的能量在周围留下的印记。”
光影消失,墨沉渊起身,“跟陈敬之一样,都是听了声音灵枢暴走。
幕后的人在用声音当引子。”
“声音?
是古琴曲吗?”
云珞想起《寒江月》残谱。
“不一定。”
墨沉渊摇头,“陈敬之是乐师,对音律敏感,用琴曲正常。
李屠户是屠夫,不懂音律,用琴曲效果不好。”
他走到肉案前,拿起一块肉闻了闻,眉头更紧:“不对…… 李屠户的灵枢病发作得比陈敬之快,更猛。
他身上的焦糊味里,除了灵枢暴走的气息,还有种特殊香味。”
云珞凑近闻,只闻到血腥味和焦糊味。
墨沉渊转身对刘捕头说:“刘捕头,尸体我带走研究。”
刘捕头脸色沉了:“不行!
命案现场,尸体不能随便带走!”
“想抓真凶就给我。
不然下一个死者出现,你还是只能看焦黑尸体。”
刘捕头看了看墨沉渊的眼睛,又看看李屠户的尸体,咬牙点头:“好!
但你得给我交代!”
“会的。”
墨沉渊吩咐伙计准备担架,把尸体运***春堂,然后对云珞说:“你先***春堂等我,我去查李屠户死前听到啥声音、闻到啥香味。”
“您去哪查?”
“去问该问的人。”
墨沉渊说完就走了,身影消失在人群里。
云珞站在原地,心里乱糟糟的:灵枢病、神秘声音、诡异香味、幕后黑手…… 像个大谜团。
她低头看白骨短笛,笛身裂痕好像更深了,透着微光。
她觉得这短笛和自己的 “共鸣” 能力,可能是解开谜团的关键。
墨沉渊到底是谁?
他为啥懂灵枢?
手背上的花纹是啥?
回春堂的诡医,九渊的秘纹,兄长失踪的真相…… 云珞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下一站是哪?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不安,往回春堂走。
雨过天晴,阳光照在街道上,却驱不散她心里的阴云。
她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