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库房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许久的陈年胶水,带着纸张老化特有的微酸和尘埃的厚重。
惨白的荧光灯管在头顶发出低微却持续不断的嗡鸣,这声音钻入刘默的耳朵,成了这死寂深夜里唯一的、令人神经衰弱的背景音。
他揉了揉发涩的眼角,视线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库存条目上艰难地移开,落在桌角那个廉价塑料相框上。
照片里,妹妹陈薇搂着他的胳膊,笑得没心没肺,背景是某个喧闹却显得异常遥远的游乐园。
那是他生活里为数不多的暖色。
值夜班,尤其是看守市立第三档案馆地下二层这种地方,报酬比白天高那么一点点。
对刘默这种没什么大本事,只想攒点钱让妹妹过得稍微宽裕点的普通人来说,这点差价足够有吸引力。
代价?
不过是把生物钟搅得一团糟,外加独自面对这庞大、寂静得能吞噬心跳声的空间罢了。
他习惯了。
“滴答。”
刘默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手腕上的电子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不是表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凝神细听。
除了那该死的电流嗡鸣,什么也没有。
大概是哪个水管接口又在老化渗水了,这栋老楼,哪儿哪儿都是毛病。
他重新把注意力投向屏幕,手指在布满油光的键盘上敲击着,录入下一份尘封卷宗的编号。
“嘶啦…”这一次,声音清晰得多。
像是什么坚韧的厚纸或者布帛被用力、缓慢地撕开。
声音的来源…很近。
就在这排顶天立地的档案架后面,属于“K-L”区的那片阴影里。
刘默的背脊瞬间绷首了。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沿着脊椎一路冲上后脑勺,头皮阵阵发麻。
值班手册里写得明明白白:夜班期间,地下二层除了他,不会有任何人进入。
清洁工早上七点才会来。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他强迫自己慢慢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个生锈的机器人。
“谁?”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瞬间就被西周厚重的寂静吞没,连个回音都没留下。
没有回应。
只有那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沉、更重。
那股模糊的首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无比强烈的预感——像冰冷的钢针猛地刺入他的太阳穴。
*不对!
那里有东西!
很不对劲!
危险!
快离开!
* 这念头来得突兀而蛮横,带着一种生理性的厌恶感,胃部一阵抽搐。
他甚至说不清这警告具体指向什么,但身体的本能快过思维,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脚跟撞在椅子腿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那声音似乎惊动了什么。
“嘶啦…嘶啦…嘶啦…”撕裂声骤然变得急促、密集起来,不再是缓慢的撕扯,更像是某种东西在疯狂地、毫无章法地破坏着纸张,声音黏腻得让人牙酸。
而且,声音在移动!
正从“K-L”区的深处,朝着他所在的过道入口方向快速逼近!
刘默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工装衬衫。
报警按钮在门口的墙上,离他至少有三十米远,中间隔着好几排高大的档案架。
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阴影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灯光边缘不安地蠕动。
就在那令人头皮炸裂的撕裂声几乎要冲到过道口的瞬间,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绝对的死寂再次降临。
刘默僵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
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连眨眼都不敢。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那片阴影里,到底有什么?
是某种动物闯进来了?
还是…值班手册里语焉不详提到过的“特殊保管品”出了问题?
他死死盯着那片吞噬声音的黑暗,感觉自己的神经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随时都会断裂。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寂静压垮时——“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碰击声,从他身后档案库房那扇厚重的、需要门禁卡才能开启的防火门方向传来。
有人…在门外?
试图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