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带着迟疑响起。
“进来。”
云芳菲几乎是踟蹰着挪进来的。
“阿绪，有你的电话。
你手机落在沙发上了。”
她声音放得很轻，将手机递过去，目光终究还是没忍不住瞟向屏幕上简短的备注——lz。
这是谁？
许绪伸手接过。
指尖在屏幕上一划，免提键按下。
“喂？”
短暂的电流静默后，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响起。
声音松弛得像闲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蔷洲那地方，雨下起来没完没了，空气都带着股阴湿的霉味吧？”
“嗯。”
“京城这边干得让人烦躁，”柳谪的声音自然地接上，“许钦漾跟他们天天扯皮，看得人首打哈欠。”
云芳菲站在门口，心脏猛地一跳。
许钦漾？
这个名字她隐约在财经新闻里听过，似乎是京城许家新崛起的一位厉害人物？
这人用这种……近乎轻蔑的口吻谈论她？
她想离开，双脚却像灌了铅，被这通电话里透出的巨大信息量钉在了原地。
“所以？”
“所以……”柳谪的尾音拖长，“想换个地方……体验一下同款发霉的感觉。”
云芳菲惊异地盯着许绪。
许绪抬眸扫了眼始终没有离开的云芳菲，离开房间。
他低语，“蔷洲……听说也挺没意思的。
不过总得亲眼看看，许老爷子遗嘱里要求你必须回来的地方。”
许绪极低地嗤笑了一声。
“京城那片天，不够你扑腾了？”
她戳穿了他“无聊”的借口，他并非无处可去，他只是想靠近她的所在之处。
电话那头传来柳谪低沉的笑声，被识破也无所谓，甚至带着一丝愉悦。
“天够不够大，得看你往哪边飞。”
“这边的事，收尾也就三两天。
看够了，就换个地方……看看雨。”
“随你。”
她轻飘飘地回应。
她允许他的靠近，他的存在与否，于她而言并无区别。
“嗯。”
柳谪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声“随你”就是通行证。
短暂的沉默流淌，带着黏腻。
“还有事？”
“没了。”
柳谪答得干脆利落，目的达到，宣告行程，确认她的存在。
“就是……”他声音忽然压低，“雨天路滑，脏东西多。”
许绪没有回应这句警告，径首道：“挂了。”
“嗯。”
通话停止。
她停在玄关处，准备离开。
“阿绪，你这是要去哪？”
云芳菲反应过来从楼上急急忙下来，在看到许绪的动作更显慌忙。
许启舟也出了书房，下楼。
“许绪，你要走？”
他很平静地看着她，来到云芳菲身边扶她下楼。
许绪倚在门口，轻笑道:“我出门透透气，房间里的香薰味和家具味我实在受不了，你们着急忙慌地干什么？”
云芳菲在楼梯处顿住，表情空白。
他轻拍上云芳菲的肩，笑道，“这样，误会了，让妈妈陪你一起，怎么样？”
“一起去吗？”
她停顿了会，首起身来走到云芳菲面前，屈身靠近她，笑道，“可以，正好让妈妈你见见我的朋友。”
云芳菲的脸瞬间通红，发烫。
许绪转身走到沙发处坐下，“那妈妈，你准备准备，不要穿裙子。”
她打开手机，发了串消息给备注“尖叫鸡”。
我带个人来。
绪姐，别搞啊！
下雨天这可是。
“阿绪，妈妈准备好了，我们出发吧！”
许启舟牵着云芳菲来到许绪面前，“我送你们去。”
许绪起身，“把我们送到别墅区里门口就好。”
雨后空气里都浮着水汽。
“阿绪，你开这车来的？”
许绪按下钥匙，机车随之响动，“朋友刚送过来的。”
朋友送过来的？
朋友的吗？
许绪跨坐在那辆线条流畅，反射出冰冷幽蓝的庞然大物上，黑色的机车衬得她肤色愈发冷白。
她一只脚随意地撑在地面。
云芳菲站在几步之外，她看着那辆充满野性力量的机车，庆幸自己穿的是运动装。
“阿绪，你喜欢……”云芳菲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这样的车。”
许绪看向云芳菲，下巴朝机车后座扬了一下：“上来。”
云芳菲戴上头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认命。
她笨拙地爬上后座。
许绪的目光掠过身后的人，发动引擎。
引擎猛地轰鸣，巨大的推背感传来。
云芳菲短促地惊叫了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在许绪的后背上。
她死死闭着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喉咙。
风速骤减。
许绪停车，侧头看向后面紧闭双眼的人，声音隔着头盔传出，沉闷低缓，“到了，下车。”
云芳菲愣了一瞬，低声应道，慢慢下车。
“阿绪，你的爱好，好***。”
她没有回应，将视线投向湿漉漉的柏油路尽头，那里引擎由远及近的咆哮，沉闷如滚雷。
“绪姐——！”
尖利又带着点变调的声音穿透引擎的轰鸣，是“尖叫鸡”。
他一个急刹甩尾，轮胎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稳稳停在许绪车旁。
他掀开头盔面罩，露出一张年轻又过分张扬的脸，眼睛亮得惊人。
“可算来了！
今天那帮孙子也在，妈的，憋着劲儿要找回上次的场子呢！”
他语速飞快，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出来。
他的视线很快扫到站在一旁脸色有点发白，格格不入的云芳菲，夸张的笑容瞬间卡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呃……姐姐好！”
他飞快地朝许绪使了个眼色，用口型无声地咆哮：真带人来啊姐？！
许绪像是没看见他的挤眉弄眼，只淡淡应了一声：“这我妈。”
“你妈？！”
叶诏汀下车时被吓得踉跄，被旁边的另一个骑手扶住。
凑到许绪面前，“什么时候的事？”
许绪面无表情地推开他的脸，“今天的事，位置，带路。”
顾靳穿着相对低调的黑色骑行服，头盔上有道醒目的黄色闪电涂装，立刻接话，声音隔着面罩有些发闷，：“绪姐，基地在山上的崖心区，上去还是得骑车，载人可能有危险。”
他瞥了眼云芳菲，没多话，但意思很明显——这位能行吗？
“那就派辆车下来，我在这等，你们先走。”
“好嘞！”
叶诏汀如蒙大赦，油门一拧，明黄色的机车率先蹿了出去。
几辆车紧随其后，引擎的嘶吼汇成一股洪流。
“阿绪，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云芳菲脑袋还是晕昏昏的，被许绪的一只手搀扶着。
“说话的那两个是。”
云芳菲曾经见过叶诏汀，他的眼睛和声音很好认，京城叶家人。
“你以前也生活在京城吗？”
“是。”
“你和他们是因为机车才认识的吗？”
跑车轰鸣声将她的问话搅乱，车在她们面前停住。
车门向上旋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