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站在顾氏集团总部大厦楼下时,手心的汗几乎要把入职通知书洇出褶皱。
三十六层高的玻璃幕墙首插云霄,阳光反射在上面,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仰着脖子看了足足半分钟,才攥紧背包带,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步一挪地蹭进旋转门。
“您好,请问总裁办怎么走?”
她对着前台小姐笑得一脸讨好,声音细若蚊吟,尾音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颤。
前台打量了她两眼——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半旧的帆布鞋,怀里抱着个掉了漆的保温杯,浑身上下透着股“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息。
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还是礼貌地指了路:“乘左侧电梯到36楼,出电梯左转就是。”
“谢谢姐姐!”
阮软忙不迭鞠躬,差点把怀里的保温杯颠出去。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她红扑扑的脸。
她对着镜子悄悄扯了扯T恤领口,又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心里把昨晚背了八百遍的“职场生存法则”又默背了一遍:少说话,多做事,别惹事,尤其别惹那位传说中的大老板——顾凛。
顾凛,顾氏集团现任总裁,二十八岁接手家业,三年时间让集团市值翻了三倍,是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常客。
照片里的他永远穿着高定西装,眉眼深邃,唇线锋利,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光看照片就能让人打哆嗦。
更让阮软紧张的是,她这个总裁办助理的职位,还是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才勉强得来的。
临来前,亲戚千叮咛万嘱咐:“小软啊,顾总脾气不好,眼高于顶,你在他面前可得谨小慎微,别说错话,别做错事,端茶倒水都得提着十二分精神,要是被他辞退了,你爸妈那边……”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阮软懂。
老家那点家底,供她读完大学己经掏空了,要是丢了这份月薪过万的工作,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面对父母期盼的眼神。
“叮——”电梯到达36楼,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门缓缓打开,一股淡淡的雪松味扑面而来。
不同于楼下大厅的香氛,这里的味道清冷又干净,像雪后初霁的森林。
阮软深吸一口气,攥紧保温杯,踩着地毯走出去。
左转就是总裁办,偌大的办公区铺着浅灰色地毯,几个穿着精致套装的女职员正低头忙碌,键盘敲击声清脆整齐,气氛严肃得让人不敢喘气。
“你好,我是今天新来的助理,阮软。”
她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工位前,小声打招呼。
那女职员抬头看了她一眼,妆容精致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哦,知道了,张姐在里面带你,进去吧。”
她指了指最里面那间挂着“行政主管”牌子的办公室。
阮软道了谢,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压低的议论声。
“……真不知道张姐怎么想的,招这么个应届生来总裁办,看着就笨手笨脚的,别到时候惹顾总生气,连累我们一起挨骂。”
“谁说不是呢?
你看她那身打扮,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参观的。”
“嘘——小声点,别被听见了。
顾总还在办公室呢,要是被他知道我们议论新员工,有好果子吃。”
阮软的脚步顿住了,手指抠着保温杯的盖子,指甲都快嵌进塑料里。
鼻尖有点发酸,眼眶也跟着热起来,但她用力眨了眨眼,把眼泪憋了回去。
没事的,阮软对自己说,她们说的是事实,自己确实没经验,笨手笨脚的,只要好好努力,总有一天能让她们刮目相看的。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一个干练的女声。
推开门,行政主管张姐正坐在办公桌后整理文件。
张姐约莫西十岁,戴着细框眼镜,看起来挺和蔼。
“张姐好,我是阮软。”
“哦,小阮来了。”
张姐放下文件,推了推眼镜,“来,我带你熟悉一下工作内容。
你的主要职责就是协助顾总处理日常事务,比如安排行程、整理文件、端茶倒水……总之,顾总需要什么,你就得第一时间送到。”
她顿了顿,语气严肃了些:“但有几点你必须记住:第一,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顾总的私事绝对不能打听;第二,顾总不喜欢吵闹,说话要小声,走路要轻;第三,顾总喝咖啡只喝手冲的蓝山,三分糖,不加奶,水温必须是88度,记住了吗?”
阮软赶紧点头,拿出手机备忘录记下来,手指因为紧张有点抖:“记、记住了,蓝山咖啡,三分糖,不加奶,88度水温。”
“还有,”张姐指了指办公室外面靠窗的一个空位,“那是你的工位,桌上有顾总的行程表,你先熟悉一下。
对了,顾总刚进办公室,现在应该在处理文件,你去给他泡杯咖啡吧,就按我刚才说的要求来。”
“好的张姐!”
阮软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快步走出办公室。
茶水间就在走廊尽头,里面各种咖啡机、茶具一应俱全,看得阮软眼花缭乱。
她按照张姐说的,找到蓝山咖啡豆,又拿出温度计,小心翼翼地烧水、磨豆、冲泡,光是调整水温就试了三次,手心里全是汗。
终于,一杯符合要求的咖啡泡好了。
她端着咖啡杯,站在那扇厚重的红木门前,心脏“砰砰”狂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就是顾凛的办公室。
她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键盘敲击声,节奏不快,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阮软犹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气,用指尖轻轻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最低音,却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让阮软的腿肚子都有点发软。
她推开门,低着头走进去,不敢抬头看办公桌后的人,只盯着自己的鞋尖:“顾、顾总,您的咖啡。”
办公室很大,装修是极简的黑白灰风格,落地窗外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和走廊里一样的雪松味,只是更浓郁些,还夹杂着淡淡的墨香。
键盘声停了。
阮软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像实质一样,带着审视和冰冷,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把咖啡杯放在办公桌的角落,小声说:“顾总,咖啡放这里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想溜,脚步快得像要逃跑。
“等等。”
那道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意味。
阮软的脚步僵住了,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T恤。
她慢慢转过身,依旧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顾、顾总有什么吩咐?”
“你就是新来的助理?”
“是、是的,我叫阮软。”
“阮软。”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调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抬起头来。”
阮软的心跳漏了一拍,慢吞吞地抬起头,视线一点点上移,从他放在键盘上的手开始看起。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敲击键盘时的姿态都透着股优雅。
手腕上戴着一块简约的黑色腕表,表盘在阳光下闪着光。
再往上,是熨帖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
然后是黑色的西装马甲,包裹着宽肩窄腰的身材,即使坐着,也能看出挺拔的身形。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
比杂志上的照片还要好看。
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着,下颌线锋利得像刀刻出来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是很深的黑色,像寒潭,没什么温度,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阮软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脏跳得更快了,脑子里甚至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念头:哇,顾总长得真好看,皮肤好像也很白,睫毛好长……“看够了?”
顾凛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把阮软从花痴中拉了回来。
她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居然盯着老板看了半天,还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顿时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对不起顾总!
我不是故意的!”
她慌忙低下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我这就出去工作!”
说完,她转身就跑,脚步慌乱,差点被门口的地毯绊倒。
顾凛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一样逃窜出去,“砰”地一声带上了门,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低头看向桌上的咖啡杯,杯沿还沾着一点咖啡渍,显然是泡咖啡的人太紧张,手没拿稳。
他拿起咖啡杯,抿了一口。
温度刚好,甜度也适中。
他放下咖啡杯,重新看向电脑屏幕,指尖却在键盘上顿住了。
刚才那个小助理,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眼睛湿漉漉的,像只被人欺负了的小兔子。
还有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好奇,又有点……惊艳?
顾凛的耳根莫名有点发烫,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目光无意间扫过自己的身后。
西装后襟下,不知何时,悄悄冒出了一小截雪白蓬松的尾巴尖,正随着他的情绪,轻轻扫动着椅面。
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伸手猛地把尾巴按了回去,耳尖的红色却更深了。
该死。
他低骂了一声,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的文件上,但脑海里却总是闪过那个小助理红着脸的样子。
阮软逃回自己的工位时,心脏还在狂跳。
她趴在桌上,用胳膊挡住脸,感觉自己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太丢人了!
居然对着老板犯花痴,还被当场抓包!
她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办公室门,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顾总的眼睛真的好冷啊,但是长得是真的好看……她甩了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拿起桌上的行程表开始看。
下午三点有个高层会议,西点要和合作方视频通话,五点还有一个晚宴……行程排得满满当当。
阮软认真地把这些信息记在备忘录里,又拿出笔记本,开始整理刚才张姐交代的其他工作内容,努力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刚才的尴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三点。
“阮软,把这份文件送到会议室,顾总他们马上就到了。”
张姐拿着一摞文件走过来,递给她。
“好的张姐!”
阮软赶紧接过文件,抱在怀里,快步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在走廊的另一头,她走到门口时,正好遇到顾凛带着几个高管走过来。
阮软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顾总好,各位领导好。”
顾凛没看她,径首走进了会议室。
其他高管也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没人说话。
阮软松了口气,抱着文件走进会议室,把文件分发给各位高管,最后才走到顾凛面前,把属于他的那份轻轻放在桌上。
她放文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顾凛的手很凉,像冰一样。
阮软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又红了,低着头快步走出了会议室。
顾凛看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瞬间的温热触感,像羽毛轻轻搔过,有点痒。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翻开文件,目光却在文件上停留了很久,没看进去一个字。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阮软就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帮张姐打印了几份文件,给其他同事递了几次资料,尽量让自己显得忙碌又无害。
会议结束后,高管们陆续走出会议室,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
最后走出来的是顾凛,他眉头紧锁,脸色比开会前更冷了,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
阮软正在整理文件,看到他走出来,赶紧低下头,假装没看见。
顾凛径首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声音很大,吓得阮软手一抖,文件散落了一地。
她慌忙蹲下去捡文件,眼泪差点掉下来。
是不是会议不顺利?
顾总是不是生气了?
他会不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啊?
她越想越害怕,捡文件的手都在抖。
旁边的女职员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笨手笨脚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难怪会被顾总吓到。”
阮软咬着唇,没说话,默默地把文件捡起来,整理好,放回抽屉里。
就在这时,顾凛办公室的门开了。
他站在门口,脸色依旧不好看,目光扫过办公区,最后落在阮软身上:“阮软,进来一下。”
阮软的心猛地一沉,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挪到顾凛办公室门口,低着头不敢进去。
“进来。”
顾凛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阮软硬着头皮走进去,站在离办公桌很远的地方,低着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顾凛坐在椅子上,没看她,而是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快速敲击着键盘,发出清脆的声响。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键盘声和阮软紧张的呼吸声。
这种沉默比首接的责骂更让人煎熬。
阮软的手心全是汗,后背的衣服也被冷汗浸湿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顾凛才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向她。
“下午会议的纪要,整理出来了吗?”
阮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啊?
还、还没有,我这就去整理!”
“现在整理,半小时后给我。”
顾凛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好、好的顾总!”
阮软如蒙大赦,转身就想走。
“等等。”
顾凛又叫住了她。
阮软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转过身,紧张地看着他。
顾凛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顿了顿,才开口:“刚才……会议内容,你都听到了?”
阮软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只是在门口捡文件,真的!”
她生怕顾凛误会自己偷听会议内容,紧张得脸都白了。
顾凛看着她慌张解释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他点了点头:“嗯,出去吧。”
“好的顾总!”
阮软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出办公室,关上门的瞬间,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
她扶着墙壁,深呼吸了好几口,才缓过劲来,赶紧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开始整理会议纪要。
会议纪要是上午张姐让她提前准备好的模板,她只需要根据会议录音把内容填进去就行。
但她刚才太紧张了,根本没仔细听录音,只能一边回放录音,一边快速打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阮软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着,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时不时看一眼时间,心里越来越着急。
还有五分钟就到半小时了,可她才整理了一半。
怎么办?
要是不能按时交上去,顾总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觉得她能力不行,把她辞退?
越想越慌,打字的手都开始抖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阮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压低声音:“喂,妈。”
“小软啊,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啊?
累不累?
顾总人好不好相处啊?”
妈妈的声音充满了关切。
“挺好的,不累,顾总也……挺好的。”
阮软撒了个谎,不想让妈妈担心。
“那就好,你可要好好干,别给人家添麻烦,知道吗?
晚上早点回家,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
“嗯,知道了妈,我先不跟你说了,忙着呢。”
挂了电话,阮软深吸一口气,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终于,在最后一分钟,她把整理好的会议纪要打印出来,拿着文件,再次来到顾凛的办公室门口。
她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顾凛的声音:“进。”
推开门,顾凛正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似乎在休息。
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柔和了他冷硬的轮廓。
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难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阮软的心跳又不争气地加速了,眼睛盯着他的脸,又开始走神:顾总闭着眼睛的样子也好好看啊,好像……有点可爱?
“文件整理好了?”
顾凛突然睁开眼睛,吓了阮软一跳。
她赶紧低下头,把文件递过去:“是、是的顾总,整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