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砧镇的天空,永远是呛人的灰色。
细密的“灰雪”落在陈默旧风衣的肩头,他没在意。
熔渣酒馆的喧嚣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劣质合成麦酒的酸味也盖不住无处不在的机油和铁锈味。
他的目光穿过缭绕的烟雾,落在吧台旁那块闪烁的电子悬赏板上。
“C级。
灰鼠。
偷了一箱星烬矿样本。
八十点。”
声音平静得像在念天气预报。
他撕下电子凭条,指节在油腻的吧台上轻轻一叩。
“接了。”
酒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窜上来,咽了口唾沫,没敢多问。
镇子地下的维修管道错综复杂,弥漫着污水和蒸汽泄漏的臭味。
陈默的脚步无声,像一道贴着阴影移动的剪影。
两个满脸横肉、拎着蒸汽扳手的家伙堵在必经之路,显然是“灰鼠”的保护伞或想截胡的。
“新面孔?
懂不懂铁砧镇的规矩?
这趟‘货’,爷们儿看上了。”
为首的光头狞笑,扳手在掌心掂量着。
陈默停下,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
“规矩?”
他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挡路的石子,只有被踢开的命。”
话音未落,光头只觉得手腕一麻,沉重的蒸汽扳手“哐当”砸在自己脚背上,疼得他嗷嗷叫。
另一个还没看清,就被陈默随意一推,踉跄着撞进旁边淌着污水的管道凹槽里,狼狈不堪。
“下次,” 陈默从他们身边走过,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挑个干净点的地方收过路费。”
废弃的旧净化站弥漫着陈腐的金属味。
陈默找到了目标。
“灰鼠”是个干瘦的小个子,正哆哆嗦嗦地把一个密封的金属箱递给一个裹在暗紫破袍子里的人——熵灭教徒。
“货…货在这!
钱呢?”
灰鼠声音发颤。
教徒发出沙哑的笑,掏出一小袋信用点,动作却慢悠悠的。
他另一只手藏在袍下,握着一块不规则的、散发着微弱不祥绿光的晶体。
“钱,当然有。
你的使命完成了,可以…安息了。”
教徒的声音带着残忍的愉悦。
“哇哦,” 一个毫无波澜的声音突兀地响起,陈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斜倚着生锈的门框,“经典反派发言。
扣十分,毫无新意。”
教徒和灰鼠都吓了一跳。
教徒猛地转身,袍子下的手捏紧了熵灭结晶:“找死!”
教徒低吼出一个扭曲的音节(低级熵灭序言),手中的绿色晶体骤然亮起!
暗紫色的粘稠能量从中喷涌而出,迅速凝聚成一条不断蠕动、溶解的液态怪物——初生的熵灭畸变体!
它发出无声的嘶鸣,带着令人作呕的衰败气息,猛地扑向最近的陈默!
灰鼠吓得瘫软在地。
教徒眼中闪烁着狂热的期待。
就在那粘稠的、带着腐蚀性液滴的暗影即将触碰到陈默风衣下摆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陈默微微抬起了头。
帽檐阴影下,两点幽蓝、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冥火,骤然在瞳孔深处点燃!
一股无形的、源自生命层次绝对碾压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轰然降临!
啪叽!
那气势汹汹的畸变体,如同被投入太阳的雪球,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瞬间崩解!
中心的惨绿色晶体“咔”一声碎裂成齑粉,暗紫色的粘稠物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呃啊!
熵灭教徒如遭无形的巨锤砸中胸口,双眼暴突,七窍瞬间沁出黑血!
他脸上的狂热凝固,被无边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恐惧取代。
他瘫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破碎的呓语:“眼…眼睛…王座…燃烧…不…不…!”
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来得快,去得更快。
陈默眼中的冥火悄然熄灭,仿佛从未出现。
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碎裂的晶体粉末、疯掉的教徒、吓晕过去的灰鼠,以及那个装着星烬矿样本的箱子。
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自己这微不足道力量的轻微泄露感到一丝麻烦。
走过去,像拎两袋垃圾一样提起灰鼠和箱子。
经过那个还在抽搐、胡言乱语的教徒身边时,陈默脚步顿了顿,侧头,用那毫无起伏的语调丢下一句:“看来,你信仰的‘寂灭’,”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用户体验不太行。”
陈默拎着人和箱子,走出净化站,重新踏入铁砧镇灰蒙蒙的街道。
巨大的次级焚炉核心在不远处轰鸣,喷吐着浓烟。
几个穿着崭新但沾了灰、带着紧张兴奋神情的年轻面孔(新来的灰烬游骑兵)正围着一辆改装过的蒸汽摩托叽叽喳喳,其中一个笨手笨脚地差点把工具掉进泥里。
“啧,菜鸟。”
陈默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但帽檐阴影下的嘴角,似乎极其短暂地、向上扯动了一个像素点那么微小的弧度,快得像是错觉。
下一秒,他的目光己穿透厚重的工业烟云,投向无人能见的、意识深处那永恒燃烧的孤寂王座。
所有的情绪波动瞬间被冻结,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和一丝…被惊扰沉睡的不耐。
“虫子们,” 他在心底低语,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序幕开始了。
希望这次,能多撑几幕。”
他迈开脚步,身影融入灰烬飘落的街道深处。
身后,旧净化站残留的微弱熵灭气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开去。
黑暗深处,某些存在的目光,己被那一闪而逝的、令它们灵魂战栗的冰冷冥火所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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