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木板门发出垂死的***，被人粗暴地一脚踹开！
一股混合着劣质头油、陈年汗酸和刺鼻的廉价烟味的气浪猛地冲了进来，几乎要把炉火都压灭。
贾张氏那肥硕臃肿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座移动的肉山，把门外西合院傍晚那点可怜的天光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那双刻薄的三角眼，此刻瞪得溜圆，眼珠子贪婪地、死死地钉在秦凡刚下到滚水里的饺子上，鼻子像抽风箱一样剧烈地翕张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野兽垂涎的声音。
“秦凡！”
尖利破锣般的嗓子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好你个挨千刀的贼骨头！
敢情是你！
偷鸡摸狗弄来的白面和肉吧？！
你这烂了心肝的玩意儿！”
唾沫星子带着她嘴里的咸菜窝头味儿，隔着老远就喷了过来。
秦凡握着长柄勺的手纹丝未动，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手腕沉稳地搅动着锅里翻腾的饺子，让那雪白的面皮在滚水里舒展沉浮。
水汽蒸腾，模糊了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个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冷漠的轮廓。
空气中那霸道浓郁的肉香和麦香，与贾张氏身上那股子腌臜气激烈地冲撞着，无声地宣告着某种对峙。
“张婆婆，您老这鼻子，”秦凡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掉进滚水锅里，清晰无比，“不去厂里保卫科当条警犬，真是屈才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贾张氏被这句不咸不淡的嘲讽彻底点燃了，她嗷一嗓子，像头发怒的野猪，首扑那口冒着致命诱惑的铁锅，“老娘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收了你这赃物！
你个有娘生没娘教的街溜子，也配吃白面肉饺子？
这得是偷了多少家才攒出来的！”
她那只又粗又黑、指甲缝里满是污垢的手，带着一股恶风，眼看就要掀翻那锅盖，把那滚烫的饺子连汤带水泼洒一地。
就在那脏手离锅沿还有半尺的刹那，秦凡动了。
“啪！”
一声脆响！
他手里的长柄木勺，如同长了眼睛的藤条，又快又准地抽在贾张氏的手腕上。
力道拿捏得极有分寸，既没真伤着这老虔婆的骨头，又让她整条手臂瞬间酸麻胀痛，触电般缩了回去。
“哎哟！”
贾张氏捂着手腕，疼得龇牙咧嘴，三角眼里迸射出不敢置信和怨毒的光，“小畜生！
你敢打我？！”
“打你？”
秦凡这才缓缓抬起眼。
炉火跳跃的光映在他瞳孔深处，像两簇幽冷的鬼火，再不见半分原主记忆里的怯懦油滑，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在看一块案板上的腐肉。
“张婆婆，您这手要是真伸进这滚水里烫熟了，算我的，还是算您自个儿饿死鬼投胎，急着下嘴捞食儿？”
他的语调平平板板，每一个字却像淬了冰的针，扎得贾张氏肥肉一颤。
她莫名地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上来，眼前这个破落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前几年在厂子后头乱葬岗见过的那种饿狼，绿幽幽的，瘆人。
“你…你少吓唬人！”
贾张氏色厉内荏地尖叫，三角眼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底气明显泄了大半，“秦凡！
你别以为老娘不知道！
就你这穷得叮当响、扫茅房都没人要的德性，这白面，这肉，不是偷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等着！
老娘这就去叫院里三位大爷，叫厂里保卫科！
把你这个贼骨头抓进去吃枪子儿！”
她一边虚张声势地喊着，一边脚步下意识地往门口挪，身体却还恋恋不舍地朝着那锅散发着致命香气的饺子倾斜。
“好啊，”秦凡忽然笑了，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古怪的弧度。
他非但没慌，反而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豁了口的锅盖，“哐当”一声盖在沸腾的铁锅上，将那勾魂夺魄的香气暂时封印。
然后，他随手抄起放在旁边、沾着葱末的菜刀——刀身锈迹斑斑，刃口也钝，但握在他手里，那一点寒光在昏暗的煤油灯下闪过贾张氏的眼，让她肥硕的身躯猛地一僵。
秦凡另一只手，慢悠悠地拿起案板旁边一个同样油腻发黑、刮得只剩罐底一点粗粝盐粒子的瓦罐。
他手指捻起几颗大盐粒子，随意地丢进锅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沾着面粉的手，用指关节随意地蹭了一下鼻尖，留下一点白痕，目光重新落在贾张氏那张惊疑不定的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
“去叫。”
秦凡的声音不高，却像铁锤敲在破锣上，震得贾张氏耳膜嗡嗡响，“把一大爷、二大爷、三大爷都叫来。
把厂里保卫科的王科长也请来。
正好，我也想问问王科长，”他顿了顿，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贾张氏身后门外那堆在墙角的蜂窝煤，其中几块崭新的、带着厂里特殊标记的煤块在破门透进的微光下格外扎眼，“问问他们，厂里仓库上个月丢的那批计划煤，查得怎么样了？
听说有人瞅见，半夜有‘耗子’往这南锣鼓巷95号院里搬东西，块头还不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