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机房的嗡鸣像永不停歇的蝉鸣,空调出风口吹来的冷风带着灰尘的味道。
陈默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残影,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天吃泡面时溅上的油渍。
第47小时的连续加班,让他的视线开始出现重影,胃里的绞痛顺着神经爬向太阳穴——这个金融系统的漏洞修复项目,关系到整个团队的年终奖金,更关系到他母亲下周的心脏搭桥手术费。
“最后一个模块编译完成就提交。”
他喃喃自语,伸手去够桌角的速溶咖啡。
塑料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打湿了袖口,冷掉的咖啡滑过喉咙时,带着铁锈般的涩味。
就在进度条即将走完的瞬间,胸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像是有把钝刀在里面反复搅动。
他想扶住桌沿呼救,却发现手臂突然失去知觉,身体像断线的木偶栽倒在键盘上,脸颊重重硌在“回车”键上,最后看到的,是屏幕上弹出的绿色“编译成功”提示框。
黑暗吞噬意识的前一秒,他脑子里反复盘旋的还是母亲病房床头那张缴费单,上面的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妈,手术费……我赚到了……”再次睁眼时,天鹅绒窗帘缝隙漏进的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
鼻尖萦绕着雪松与皮革的混合香,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提琴声,不是他出租屋里那台破收音机的杂音,而是真正的古典乐。
他挣扎着坐起身,丝绸床单从肩头滑落,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百达翡丽腕表——表盘上的钻石在阳光下闪得刺眼,这绝不是他那个用了三年、表带都磨破的塑料电子表。
“总统先生,您醒了?”
一个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快步走来,银质托盘上放着一杯温水和几粒药片。
陈默接过水杯的手在颤抖,玻璃杯壁映出的陌生面孔让他心脏骤停:深邃的眼窝,棱角分明的下颌,唇边两道象征威严的法令纹,一头精心打理的金发——这张脸他昨晚在新闻里见过不下二十遍,是刚刚当选联邦总统的艾伦·凯奇。
“水……镜子。”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
男人立刻递来一面鎏金手持镜,镜中影像与涌入脑海的记忆碎片重叠——竞选***上挥拳的身影,电视辩论里激昂的语调,还有那些被媒体称为“魅力瞬间”的微笑。
陈默猛地想起三天前看到的新闻推送:“黑马候选人艾伦·凯奇以0.2%优势胜出,将出任第46任联邦总统”。
“总统先生,您在就职典礼彩排时突然晕倒,医生说过度疲劳导致短暂性脑缺血。”
男人轻声解释,递过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实时新闻,头版照片正是他晕倒在演讲台的瞬间,标题刺眼:《新总统健康亮红灯,执政能力遭质疑》。
浴室镜子里的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凉让他确认这不是濒死幻觉。
洗手台是意大利大理石的,漱口杯上印着总统府的徽章,剃须膏是他只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奢侈品牌。
当他看向镜中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时,无数陌生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雪茄烟雾缭绕的会议室,几个模糊人影在讨论能源法案的修改条款,有人拍着桌子说“必须让环保标准再放宽些”;——私人飞机的真皮座椅上,有人将一个信封塞进他的公文包,低声说“瑞士银行的账户信息,密码是您的生日”;——深夜的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嗓音威胁道:“别忘了是谁把你推上这个位置的,听话才能坐稳总统椅”。
陈默扶着大理石洗漱台喘息,冷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
他,陈默,一个累死在代码堆里的程序员,一个连母亲手术费都要拼命加班才能凑齐的社畜,竟然重生了,还成了这个被称为“资本傀儡”的联邦总统。
这时,放在西装内袋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号码,发来一条短信:“老地方,七点。
别带多余的人。”
陈默盯着那条短信,指尖冰凉。
他知道,“老地方”指的是哪里——艾伦的记忆告诉他,那是个位于郊区的私人会所,是他和那些“幕后老板”秘密会面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将药片塞进嘴里,温水咽下去时,感觉像是吞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衣帽间里挂满了定制西装,陈默随便挑了套深蓝色的穿上,领带被他系得歪歪扭扭。
当他站在全身镜前整理衣襟时,突然看到镜中映出的门后,有个黑色的物体闪了一下——是枪套,特勤局特工正站在门外守着。
他对着镜子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镜中的“艾伦·凯奇”也回以微笑,只是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藏着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的恐惧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