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的老人都没有名字。或者说，他们更害怕自己忽然有了特定的称呼。
我爷爷背上不知碰了什么过了敏，村里人人都说那是不祥的图案，但我看倒像是个字的样子。
村子里其他老人面目狰狞要剜掉那块肉。他们神色惊恐，说：“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1.我们村子叫青牛村。据说是在古时候，一对夫妻来到了这片贫瘠的土地，
有太上老君的青牛驮着一个婴孩到了这片土地，自此这里有了新鲜血脉。
村子也便得名青牛村。我对这个传说嗤之以鼻，认为那都是为了游客量编造的，
我爸却总是神色凝重说他们真的见过青牛送子。公交车在驶过山头以后颠簸了很多，
我还能忍受，脑袋里却思考着爷爷背上那个图案。前面有了动静，那是一对母女，
小女孩不适应这样的山路，“哇”的一声吐了起来。我惊恐的抬起脚。这一下，
照片里密密麻麻的红痕没有把我恶心到，眼前的一幕却把我吓到了。
2.到了村子已经是黄昏了。周围的一切真的是老旧的像是和这个社会脱了轨一样。
只村头有个大石碑，上面依稀刻着：“幸福安康，青牛村欢迎您。”周围暗的离奇，
碑下有红色的火光忽闪忽闪。是个蹲着抽烟的汉子。我提着行李走近了，
那汉子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熟稔的接过行李，一边说：“你是小雪吧，我是你大伯，
爷爷等你好久了。”一边把我往村里带。我根本来不及说话。我跟着他走的飞快。
心下有些奇怪，但看见男人神色焦急的样子不像是演的，还是闭上了嘴。
男人确实不是走哪儿过来的人贩子，是我正儿八经的大伯。见到爷爷的时候，
他枯坐在一个农家小院里，抽着旱烟。神情颓然。我是在城里出生的，从我有记忆开始，
爸妈从来没有带我回过这个村子，这个老家。
得知老人是我的爷爷也只是因为男人进院就把东西放下，对着老人喊了声爸。
我也小声的跟着喊了声爷爷。老人点了点头，说：“小雪，你爸都给你说了吧，
你是上过大学的人，给爷爷看看，我这背上到底是什么。”“我是不是真的活不成了。
”我摆摆手，说：“爷爷，咱们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村子里那堆人说的话肯定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哪儿有医生说的权威。”老头子直接摆了摆手，
放下烟斗解开了上衣，对我露出了他的后背。
我吃了一惊：老人身形干瘦的比我想的还要可怕，而他黝黑的背上密密麻麻起着红疹子，
像是被什么虫子一次性咬的一样，前些天发过来的图上还是浅浅的红色，而今天，
在昏灰天色的映衬下，他背上那图案又大了一圈，颜色也更鲜艳，
像是要挣脱皮肉爬出来了一样。感受到我的沉默，老人有些局促，
我爷爷说：“我是要准备后事了吗？”我摇了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他，我说：“爷爷，
少说那些丧气话。”“我看这就是一个小过敏，去医院开点药就好了，
哪儿有那些人说的那么严重，就要剜你的肉。”听到我的话，两人都明显松了一口气。
老人拢上了衣服，锁成“川”字的眉头舒展开了，他说：“死不了就行，去什么医院。
明天就告诉那些老家伙，连累不了他们！老大，带小雪上去热点饭吃就领她回屋。
”爷爷背上的痕迹确实有些狰狞。却实在不像那些人说的是什么邪神还是诅咒，我看它，
像是个字。但看见两人对医院，对现代文明的抵触，我还是忍住了。以免他们多想。
3.爷爷准备的房间在二楼，据说是我爸离家之前住过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被打扫的差不多了，但是一些角落里仍然蒙着一层薄薄的灰。看村落里的条件，
我今天洗澡是不可能了。我叹了声气，一日舟车劳顿，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是到了几点。
窗外好像下了雨，我听见雨点叩击窗棂的声音。先是细细碎碎，接着，动静就大了起来。
像是一个人，在剧烈的砸窗户。这种动静，只在右边传来——这哪儿是雨声！
分明就是人在砸窗户！等我意识到这一点挣扎着醒来的时候，
已经晚了一步：窗子真的被砸开了！4.我吓了一跳，
挣扎着拿起手机跳下床藏到角落的位置。在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有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工具。
却摸了一手灰。心里也暗暗叫苦，哪儿知道这个村子居然这么迷信，这是因为过了敏，
就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居然大晚上来砸人窗户私闯民宅！
“嗡嗡—嗡嗡嗡”我屏住了呼吸，这才有机会凭着夜光看见，进来的哪儿是什么人！
分明就是一群古怪的虫子！虫子身上闪着妖冶的暗红色光芒，数量极多，
不然也不可能撞开房门。我根本不知道那些是什么怪虫！只看见它们好像有意识的人一样，
排列整齐，振翅的声音像人的嚎叫一样，径自往床上袭去！我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想来蛰了爷爷的，应该就是这种虫子。那些虫子围着床飞了一圈，
像是没找到具体的攻击对象，又振着翅膀飞走了。等到外面静了个三四分钟，
那种声音越飞越远以后，我才敢直起身子，探到窗边去看。外面什么都没有了，
窗户对面是几座连绵的山。静默的立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窗户是我自己打开的一样。那虫子厉害的很，以防不测，我穿好衣物抱着手机蜷在墙角。
直至天明。5.大伯来开门的时候，天气还没有完全明朗。听见门的响声，
我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大伯愣了：“怎么不睡床？”我摇了摇头，
说：“爷爷是不是在这里被蛰的啊？”他神色紧张起来：“昨天夜里来过什么人吗？
还是谁告诉了你什么？”我将昨天晚上的遭遇讲了一半，他面色凝重，带着我下楼了。
爷爷已经坐在小院里了，听见我昨天晚上的经历。他呼了一口气，像是在庆幸什么，
然后笑了起来：“我就说，死不了，根本死不了！那群老货，就盼着老子不好！
”我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的，但是在这个时候，爷爷又吩咐大伯带我出去逛逛，他去做早饭。
青牛村不算什么富饶的地方，甚至可以说是穷的叮当响。这里一切都没有生气，
像是笼罩了一层我看不见的阴霾。在村里的小路上转了两个弯，两边的稻子都颓然的低着头，
我能看见干裂的土。忽然，我看见了一处并不同寻常的地方。田里立着一个稻草人。不，
不是稻草人，我看见了他的眼睛。那是一双阴恻恻的，不像活人的眼睛。此刻，
就这样滑腻腻黏在我身上。6.等我慢下脚步，却发现大伯早不见了。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留下了寂静森然的山村，外来的我，以及田间的那个“人”。我僵直着不敢动。
那人慢慢直起了腰，僵硬的活动了一下手腕，而眼睛却像是毒蛇一样，滑腻腻黏在我身上。
“我见过你。”是很沙哑的声音，像是几十年没有开口讲过话，声带都已经老旧了。
这时候我确定了，那是个老头。很古怪的老头子，明明是快到夏天了，
他身上却穿着很破旧的棉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挤出一个笑：“老人家，
你应该是认错人了，我是陆家的小孙女，第一次过来这里。”老人开始缓慢的向我移动，
视线还是死死盯着我。“不，我确实见过你。等等，陆家，哪个陆家？
那个要轮到他剜肉的老头子？”我尴尬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总不可能无情开口说你老年痴呆犯了吧，只能点点头，不做回答。老人加快了速度，
发出了“嗬嗬”的笑声。等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发现，刚才在稻田里被稻子挡住了他的手，
而他的手上，拿着一把锈了血的破镰刀！“你替不了他！这是他的报应！”“他应得的！
他害了那么多人！他就想清清静静的进棺材？！”“他做梦！”7.老头一次性说了好多话，
激动的胸膛开始上下起伏。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他静了下来，没过多久，
又发出了那样古怪的笑声，伴随着笑声，他颤巍巍撸起袖子，露出了一块狰狞的皮肤。
那可以说的上是块血窟窿，已经结了痂，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肉。没等我反应过来，
老头子迅速放下了袖子。慢条斯理说：“没用的，他逃不了。”忽的，他像是看见了什么，
浑浊的眼里透露出惊恐的神色，附在我耳边说：“你要是想知道，
就去你窗户正对的那座山里转转。”话说完，老人就疾步走了，
和刚才暮气沉沉的样子根本不符。“小雪，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我一转眼你就不见了。
”大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回过头，胡乱敷衍了两句。
大伯顺着我的视线看向刚才老头离开的地方，好奇说：“你在看什么？”“一个奇怪的大爷，
快到热天了还穿着棉袄。”听见我的话，大伯神色惨白，
说：“他是不是给你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还带着把破镰刀？”我点点头。
大伯继续说道：“那个人是张傻子，前天就已经掉进水里淹死了！
”“你是怎么转到他田里来的！”8.古怪的老人，死气沉沉的田野。听到这番话，
我心下骇然。这个村子真的是越来越奇怪了。跟着大伯回到家，天已经亮的差不多了。
简单吃了点爷爷做的饭，我找理由回到了楼上的房间。
这是我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我爸曾经住过的房间，破旧，简朴。
倒是很符合这个村落的形象。我坐到书桌前，下意识拉开了抽屉，这一拉不得了。
里面放着东西。是用报纸包裹起来的，那张报纸很旧了，已经泛了黄。我将它舒展开，
上面有个很显眼的板块，写着：古村惊现青牛送子传说！配图已经看不清了，
像素糊的没办法，隐约看得出来有头牛，牛上还驮着什么，应该是标题上说的“子”。
我有些震惊，难道青牛村曾经真的是个因为神话出名的村落，但现在怎么会衰败成这样子。
而青牛村，送子，这几个字被人用圆珠笔圈了好多遍，像是在仔细的进行推敲一样。
把报纸放在一边，我才有机会端详它里面包裹的东西。居然是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
看起来与破落的农家格格不入。就静静的躺在我爸抽屉里。据我爷爷们说，
我爸从18岁离家就没有回来过，这东西又怎么会是在他房间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