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椅的藤是什么植物

1 断藤1七岁的凉鞋碾过巷口梧桐影时，许老头的藤椅总在槐树下蜷着。

那藤条黑得发乌，是被几十年的汗渍泡透的颜色，断口处的棉线早被虫蛀得丝丝缕缕，

风一吹就飘，像他下巴上挂不住的口水，黏在灰黄的皮肤上。"丫头，穿个线。

"他的手抖得像触电，银针在我眼前晃成一团乱麻。我踮脚看他缝藤条，

阳光把他的白发照得透亮，根根都像针，扎得我眼眶发酸。他指甲缝里的泥嵌得太深，

刮下来能搓成个小泥球，穿线时线头在针眼里打颤，像只被踩断腿的蚂蚁。我家住三楼，

许老头住一楼院儿里。爸妈摔东西时，我就往他院里跑，楼道声控灯被我跺得忽明忽暗，

像只快瞎的眼睛。他的院门永远虚掩着，推开门就是牵牛花的甜香，

混着晒陈皮的苦气——那味道跟奶奶熬的中药一样，闻着苦，可闻久了，

倒比家里的消毒水味让人踏实。"丫头，来吃块梅干。"他从蓝布衫口袋摸出玻璃糖罐，

盖子早磨没了花纹。梅干黑得像炭，裹着层白霜，放进嘴里能酸得人牙根发麻，酸劲儿过了，

才透出点说不清的甜。许老头说这是许奶奶做的，她总爱在梅子里掺陈皮，说"苦中带甜，

才像日子"。可那天我嚼着梅干，突然发现甜味里藏着股霉味，像罐底长了毛。

第一次见许奶奶的照片，是个暴雨天。爸妈把炒菜锅掼在地上，铁锅在瓷砖上转了三圈，

最后扣在我脚边，滚烫的油星溅在凉鞋上，烫出个焦黑的洞。我抱着膝盖蹲在楼道哭，

雨砸在窗户上噼啪响，像有人拿鞭子抽玻璃。许老头撑伞来接我，

蓝布衫的肩膀湿得能拧出水，他说："丫头，跟我回家，院里的牵牛花该淹了。

"他把藤椅搬到屋檐下，用塑料布盖着。我蹲在旁边看他翻旧木箱，翻出本相册，

红封皮的边角磨成了圆的，像被人啃过。他用袖口擦封面的灰，翻开第一页，

就是许奶奶的照片。穿蓝布衫的女人坐在藤椅上，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手里攥着绣花绷子，

针在布上扎着，眼睛弯成月牙。背景是满院的牵牛花，紫色花瓣上沾着露水，

亮得像撒了把星星。"这是她二十五岁那年拍的，"许老头的手指在照片上蹭，

布纹把他的指纹磨得更花，"那天她刚绣完一幅牵牛花，说要让全院都爬满这个。

"我指着照片里的藤椅："就是这把吗？"他点点头，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

露出牙床上仅剩的两颗牙："她坐上去就不肯下来，说藤椅比我会疼人。"雨还在下，

屋檐的水流成了线，打在塑料布上咚咚响，像有人在敲鼓。许老头合上相册时，

我看见最后一页夹着根干枯的牵牛花藤，脆得像根火柴，一碰就断成了三截。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坐在藤椅上，许奶奶的蓝布衫袖子蹭过我的脸，软乎乎的。

她教我绣花，针扎在布上扎出个小小的洞，我说"疼"，她笑着说："针脚就是日子，

扎进去才会开花。"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小块，摸起来凉飕飕的，像尿了床。

可我知道那不是尿，是梦里她摸我头发时，掉在我脸上的眼泪。

2 断藤2七岁的夏天过得很慢，慢得像许老头缝藤条的针脚。我每天放学都去他院里，

看他把晒好的陈皮收进陶罐，看他给牵牛花浇水，看他坐在藤椅上打盹，

竹扇掉在地上也不知道。有次我趁他睡着，偷偷摸了摸他的手，指关节肿得像老树根，

皮肤糙得能刮下一层泥。可就是这双手，昨天还替我擦掉嘴角的梅干渣，

动作轻得像拈着片羽毛。有次我问他："许爷爷，奶奶是怎么离开的？"他正在给藤椅上油，

刷子停在半空，半天没说话。阳光穿过梧桐叶落在他手上，把老年斑照得像晒焦的陈皮。

"她走的那天，也是这么个大热天，"他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

"早上还在院里摘了朵牵牛花，别在我蓝布衫上，说'你看，花比你懂浪漫'。

"他放下刷子，从裤兜里摸出个用塑料袋层层裹着的东西，打开是朵干花，

紫色花瓣皱成一团，硬得像块塑料。"这就是那天那朵，"他的手指在花瓣上捏了捏，

碎末簌簌往下掉，"她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个。"我突然想起爸妈吵架时，

妈妈总说"日子过不下去了"，爸爸就摔杯子，玻璃碎在地上的声音像冰裂。

原来"走了"不是去远门，是像这朵干花，再也不会开了。就像我养死的那只兔子，

埋在院里的土里，再也不会蹦出来舔我的手。那天我蹲在兔子坟前哭，许老头蹲下来陪我，

他没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放进他汗津津的掌心，那温度比妈妈的拥抱还暖。那天下午，

许老头教我缝藤条。他把针递给我，说："藤条断了要顺着纹路缝，不然会硌得慌。

"我学着他的样子穿线，针却总戳在手上，血珠滴在藤条上，红得像落在灰里的火星。

许老头赶紧用他的蓝布衫袖子给我擦，布料粗糙得磨手，我却突然觉得，

比妈妈的香水味让人踏实——至少这粗糙是真的。"丫头，你爸妈要是再吵架，

就来爷爷这儿。"他把我的手包在他掌心里，他的手很糙，却很暖，"爷爷这儿有梅干，

有陈皮，还有......"他顿了顿，看着藤椅说，"还有你奶奶留下的花。"那天晚上，

爸妈又吵了起来。我没躲进楼梯间，抱着枕头跑下楼，敲许老头的门。他披着衣服来开门，

眼睛里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虫子。"爷爷，我能在你这儿睡吗？"他把我领到里屋，

床上铺着蓝布床单，上面印着小小的牵牛花。"这是你奶奶绣的，"他给我盖好被子，

"她总说，睡觉要盖带花的被单，梦才会香。"我躺在床上，闻着被单上淡淡的皂角香，

听着许老头在客厅咳嗽的声音，突然觉得，原来安稳的日子，不是没有争吵，

是有人愿意给你留一盏灯。可那盏灯，总有一天会灭的。半夜我醒了，

看见许老头坐在藤椅上，月光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根晾衣绳。

他在摸藤椅的断口，手指在上面一下下蹭，像在给一个伤口上药。我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

说："老婆子，丫头跟咱们小时候一样，怕吵。"窗外的牵牛花在风里摇，沙沙响，

像谁在哭。我捂住嘴不敢出声，眼泪把枕头泡得发涨，像小时候尿湿的那片，

只是这次凉透了心。3 蓝布衫1十二岁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梧桐叶还没掉完，

就下了场雪。我妈把我的兔子玩偶扔进垃圾桶那天，雪正下得紧，塑料耳朵刮过我的手背，

一道白印子半天没消。"带着破烂怎么开始新生活？"她的行李箱滚轮声在楼道里响，

像拖着一串碎玻璃。我扒着门框看她，她没回头，电梯门关上的瞬间，

我看见她脖子上的新围巾，是我从没见过的颜色——后来才知道，那叫杏色，

像剥开的橘子皮。门"咔嗒"落锁，整栋楼的暖气好像都被她带走了。我摸着暖气片，

冰凉冰凉的，像许老头说的，许奶奶走的那年冬天，院里的水缸冻裂了，

冰碴子从裂缝里挤出来，像在哭。我踩着雪跑到许老头家，他的院门被雪压得有点沉，

推开时"吱呀"响，像个老人在叹气。院里的牵牛花藤枯了，黑褐色的藤条缠在墙上，

像谁没解开的鞋带，死了都还缠着。许老头正坐在火炉边缝东西，

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个鬼。他穿的蓝布衫袖口磨破了，

露出里面的棉絮，像朵烂了心的花。"丫头，怎么来了？"他抬头看见我，

眼睛里的光亮了一下，又灭了，"快进来烤烤火，手都冻红了。"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流血，

刚才扒垃圾桶找兔子玩偶时，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许老头赶紧找了块蓝布，

沾着温水给我擦，布上有股淡淡的药味。"这是你奶奶的药布，"他说，"她总爱磕着碰着，

随身带着这个。"可我知道，那药布早就过期了，药味里混着霉味。

就像我妈临走前抱我的那一下，香水味里裹着的陌生感，比冰碴子还冷。火炉上的水壶开了，

咕嘟咕嘟响，像在煮什么东西。他给我倒了碗姜茶，辣气钻进鼻子，眼泪哗地就下来了。

"我妈不要我了。"我抓住他的蓝布衫下摆，布料粗糙得磨手，

"是不是我也像那个没出世的娃，是个麻烦？"他突然停住了手，火炉里的火星噼啪响，

照亮他眼角的泪，亮晶晶的，像玻璃碴。"傻丫头，

"他把那件刚缝好的小蓝布衫套在我身上，针脚歪歪扭扭的，硌得我脖子疼，

"你奶奶怀娃那年，总说要给娃做件蓝布衫，说蓝色耐脏，像天空，能装下好多事。

"可那娃没生下来，许奶奶怀到七个月，掉了。那天许老头在车间里听人捎信，

手里的纱锭"哐当"掉在地上，滚出老远，像他突然空了的心。小布衫的领口有点紧，

我却觉得暖和，暖得让人想掉眼泪。许老头摸着布衫上歪歪扭扭的补丁，说："人这辈子啊，

就像这衣服，破了补补，照样能暖身子。可补过的地方，永远会硌着肉。

"就像他膝盖上的旧伤，阴雨天总疼得直哼哼。有次我半夜醒来，听见他在院里咳嗽，

月光下他扶着墙的样子，像株被雨打蔫的牵牛花。那天晚上，我在许老头家睡的。

他把许奶奶的蓝布被单铺在我床上，说："你奶奶总说，冷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