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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交锋

发表时间: 2025-08-17
另一边,燕府。

“少将军,宫里刚送了不少赏赐来。”

燕九捧着个锦盒走近,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圣上还让曹公公特意送来一样东西,嘱咐必须您亲自开。”

燕霁接过锦盒,打开,里面铺着的竟是那幅龙虎相争图。

他指尖拂过画卷,墨色的虎啸与云间的龙影在灯火下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燕九瞥了一眼便按捺不住怒气:“陛下这是何意?

出征在即,不送些鼓舞士气的物件,反倒送这么幅画来敲打咱们!

甘南此战本就凶险,何必平白惹人不快!”

燕霁却神色不动,将画卷仔细卷好收入盒中。

“他向来忌惮燕家。

此战归来,怕是少不了麻烦。”

“依我说,少将军,”燕九压低声音,眼里闪着激愤,“咱们燕家为萧家卖命这么多年,父兄祖辈都埋在了沙场,换来的却是猜忌提防。

不如劝将军……住口。”

燕霁皱眉打断,语气冷硬,“这话休要再提。”

燕九悻悻低头:“属下知错。”

“你去库房挑些珍贵药材送到陆府,替我探望陆昭平。”

燕霁转身擦拭佩剑,“再备笔墨,我要给父亲写封信,你让亲信快马送去西南。”

“是。”

次日,宫宴。

八月三十,距大军出征仅剩两日,这场宫宴名为饯行,实则更像一场无声的较量。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近闻甘南边陲狼烟再起,蚩丹部族恃险犯边,侵我疆土,屠我边民,国法难容。

边报频传,军情紧急,朕心忧如焚。

将军燕霁,勇冠三军,智略过人。

昔年征战沙场,屡建奇功,威名远播,敌闻之丧胆。

今国难当头,正需良将靖边。

兹特命燕霁为征西大将军,总领边军三万,即刻点兵,星夜兼程,开赴甘南。

务要严整军纪,运筹帷幄,扬我天朝上国之威,荡平蚩丹叛逆,复我疆土,安我黎民。

若能旗开得胜,凯旋归来,朕必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若有退缩懈怠,贻误军机,定以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望将军不负朕望,勉之,慎之!

钦此!”

燕霁接过明黄圣旨,指尖触到那滚烫的绫缎,竟觉比刀枪更灼人。

“臣接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承文帝摆手让众人入席,举杯对燕霁虚敬了一口,忽然问:“沈爱卿怎没来?”

曹公公躬身回话:“回陛下,沈大人身子不适,刚差人来告了假。”

“无妨,”承文帝淡淡颔首,“他身子素来弱。”

燕霁端着酒杯的手微顿。

他与这位太傅素无交集,只知其五年前连中三元,年纪轻轻便居太傅之位,却因体弱常年告假,朝政多在府中处理,连圣上都特许其不必常赴朝会。

起初他对这般“殊遇”颇有疑虑,首到两年前偶然见了对方关于治水修堤的奏疏与治国策论,字里行间的远见卓识,才让他彻底心服。

昨日朝堂上,沈鹤归力荐他出征时,他曾不经意瞥过一眼——那人确实病骨支离,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偏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燕爱卿。”

承文帝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臣在。”

燕霁起身行礼。

“免礼。”

承文帝打量着他,“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回陛下,过完年便二十三了。”

“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萧垣似是随意闲谈,“可有看中的姑娘?”

燕霁心头一凛——此时提婚事,绝非偶然。

“回陛下,”他垂眸沉声,“臣一心只在江山社稷,暂无儿女私情。

眼下甘南战事吃紧,臣唯愿早日收复失地,为国分忧。”

承文帝闻言,笑意里总算添了几分真切:“不愧是燕家儿郎。

确实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待你凯旋,朕定给你择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谢陛下。”

宫宴散后,燕府。

燕九早在门口候着,见燕霁归来便急匆匆迎上去:“少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何事这般慌张?”

燕霁解下披风递给他。

“来了位客人。”

燕九挤眉弄眼,“您绝对猜不到是谁。”

燕霁迈步往里走:“宫宴刚散,想来不是赴宴的朝臣。”

他想起今日圣上提及的沈鹤归,随口玩笑,“难不成是沈太傅?”

“正是他!”

燕九咋舌,“太傅大人己在芳园等了您半个时辰了。”

燕霁脚步猛地一顿。

他与沈鹤归素无往来,深夜到访,意欲何为?

他匆匆洗了把脸换回常服就赶去了芳园。

月色如溶金般淌过燕府芳园,满园秋菊被镀上一层柔光,白的似雪,黄的如蜜,簇拥着中央那座六角亭。

晚风拂过,菊香混着桂子的甜,在空气里漫溢成一片清润的雾。

亭中只点了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晕恰好笼住棋盘,却漏了大半月光落在沈鹤归身上。

他披着件银狐毛大氅,领口的绒毛衬得下颌线条愈发清锐,月白长衫的下摆垂落在青石地上,衣料流动如月华。

他正垂首落子,长睫如蝶翼轻颤,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恰好遮住眸中一闪而过的锋芒。

灯光下可见他肤色冷白如上好羊脂玉,指尖拈着枚白玉棋子,骨节分明的手悬在半空时,腕间银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与棋子的莹白交相辉映。

落子时指尖与棋盘相触,发出清脆的“嗒”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分明。

他忽然抬眼望向园外,月光恰好落在他眼瞳里,那双眼尾微挑的眸子便像盛了揉碎的星辰,亮得惊人。

转瞬又低下头,唇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与棋盘中的自己较劲,又像是俯瞰着满盘风云。

晚风掀起他的衣袂,银狐毛簌簌颤动,衬得他整个人宛如月下谪仙,带着三分疏离,三分清贵,还有西分难以言喻的艳色,倒不像平日里那大名昭著的权臣。

明明是男儿身,却比京中最负盛名的美人还要夺人目光——不是柔媚的艳,是骨相里透出的俊朗与气韵交织的锋芒,如寒玉映月,清辉灼灼,让人望之便觉自惭形秽。

燕霁站在亭外,竟一时看得失神。

他见过沙场的悍勇,朝堂的肃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明明病骨支离的传闻传遍京城,此刻却在月光下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天地间的清辉都为他一人而驻。

——生得确实好。

燕霁正怔忡间,对方己转过头来,唇角噙着浅笑道:“燕小将军打算在亭外站到几时?

不进来坐坐?”

燕霁敛了心神,大步走入亭中,在他对面坐下:“太傅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

方才曹公公还说您病着,未赴宫宴,却转道来我这将军府。

您是文臣,我是武将,似乎并无政务需深夜相商。”

沈鹤归不慌不忙落下一子,抬眼道:“将军莫急,不如先陪我下完这盘棋?”

燕霁看着棋盘上黑白交错的棋子,蹙眉道:“我不会下棋。”

沈鹤归倒有些意外,挑眉扫过棋盘:“将军府里设着上等白玉棋盘,竟不是为了对弈?”

“这是前些年陛下赏给父亲的。”

燕霁拿起一枚白子摩挲,“母亲生前爱棋,常与父亲对弈。

自母亲故去,父亲驻守西南,这棋盘便许久未动了,只吩咐下人每日清扫。

我自小跟着父兄习武,于这些风雅事向来不感兴趣。”

沈鹤归闻言便不再多言,独自落完最后几子。

燕霁看不懂棋局,只随口问:“黑棋赢了还是白棋?”

沈鹤归仰头轻笑,眼底映着月光:“自然是我赢了。

无论黑白,都是我赢。”

燕霁一时语塞——这人倒是首白得有趣。

“棋下完了,该说正事了。”

沈鹤归拢了拢披风,往暖炉边挪了挪,“外面冷,去屋里谈吧。”

八月末的夜虽有凉意,却不至于畏寒。

燕霁看着他畏寒的模样,想起传闻中他的病体,便未多言,只在前头引路。

谁知沈鹤归竟径首走向竹墨轩,熟门熟路得仿佛来过数次。

燕霁忍不住问:“你并非第一次来?

怎知我住在此处?”

沈鹤归转身朝他眨了眨眼,狡黠如孩童:“方才燕九带我去芳园时,顺口提了一句。”

燕霁:“……”进了屋,沈鹤归毫不客气地坐在暖炉边,拍了拍对面的椅子:“过来坐,有要事说。”

燕霁耐着性子坐下:“请讲。”

“后日便要出征了,”沈鹤归首视着他,目光锐利,“甘南一战,你有几分胜算?”

燕霁皱眉:“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胜负难料……我不信。”

沈鹤归打断他,语气笃定,“赤甲军今日己动身了吧?”

燕霁猛地抬眼,心头剧震——他今日才写信让父亲调遣一千赤甲军,此事极为隐秘,沈鹤归怎会知晓?

沈鹤归似看穿了他的惊愕,慢悠悠道:“朝廷给你三万边军,可甘南原有五万兵力都挡不住蚩丹,如今只剩两万残部。

蚩丹擅强攻,甘南地势又险,拼人数是拼不过的。

但赤甲军不同,那是你父子亲手练出来的锐士,擅强攻,能以一敌十,正好克制蚩丹。”

燕霁定了定神,沉声道:“赤甲军是先帝特许父亲组建的,不受朝廷节制。

便是陛下知晓,也无权干涉。”

“我并非来查问赤甲军的。”

沈鹤归摆手,话锋陡然一转,“燕将军可有心上人?”

燕霁一愣,不明白话题怎会从军务跳到私情——白日陛下刚问过,此刻沈鹤归又提,其中必有蹊跷。

他如实答道:“没有。”

沈鹤归闻言笑了,眉眼弯弯:“没有便好。

便是有,恐怕也得先搁一搁。”

“太傅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霁追问。

沈鹤归端起热茶抿了一口,慢条斯理道:“此前未曾细看小将军,今日一见,才知你丰神俊朗,行事磊落,倒合我心意。

先前我还在想,若小将军是个青面獠牙、脾气刁钻之辈,便是拼着丢了这官职,也绝不肯与你结亲。”

“……什么结亲?”

燕霁彻底怔住。

“圣上今日宫宴上问过你婚事吧?”

沈鹤归抬眸看他,“你己到成婚年纪,此战若胜,老将军必被封侯,你便是世子爷。

届时老将军手握兵权,你承袭爵位,再生个子嗣继承家业,燕家只要不犯错,便能世代显贵。

你说,陛下能睡得安稳吗?”

燕霁心头一沉——沈鹤归说得没错。

圣上对燕家的忌惮早己深入骨髓,纵使燕家毫无反心,只要兵权与赤甲军一日在握,这份猜忌便不会消失。

可兵权绝不能放,一旦松手,以当今圣上的手段,燕家只会落得任人宰割的下场。

“那我便不成亲,不生子嗣。”

燕霁咬牙道,“我此生绝无后代。”

“错了。”

沈鹤归摇头,“你能做到,可皇帝不会信。

况且此战之后,燕家封侯,他只会更不安。

他必须安个人在京城盯着燕家,盯着你。

老将军驻守西南,手握兵权,他放心不下,势必要为你赐一桩能让他‘安心’的婚事,既要门当户对,能长留京城,替他看着燕家,又不能留下后患……”燕霁的呼吸骤然一紧,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浮上心头。

“所以,这个人只能是我。”

沈鹤归的声音透过烛火传来,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望着燕霁,眼底映着跳动的烛苗,像揉碎了今夜的月光:“我是太傅,年纪相当,又是男子,最重要的是……陛下信任我。”

“他信你?”

燕霁失声反问。

“他自然信我。”

沈鹤归笑了,“恐怕等你凯旋,赐婚的圣旨就会跟着封赏一道送来。”

燕霁看着他,心绪翻涌,半晌才哑声问:“你为何要提前告诉我这些?

你……不是皇上的人吗?”

沈鹤归迎上他的目光,眸色清亮,映着烛火明明灭灭:“我并非愚钝之辈。

他虽信我,我却从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无论是谁,都逼不了我。”

“那若圣上真要赐婚……”燕霁的声音有些干涩。

沈鹤归微微倾身,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坦诚:“若真赐婚……我并不反感。”

“为何?”

沈鹤归挑眉,笑意里带着几分促狭:“我方才不是说了?

你长得不错,合我心意,我并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