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
目之所及，皆是毫无杂质的纯白。
墙壁、天花板、地面，由一种看不出接缝的特殊金属构成，反射着天花板上光带散发的柔和冷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恒久不变的消毒水气味。
程野己经习惯了。
他坐在这间“安全屋”的单人床上，手中捏着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
这是他从床板底下一个隐蔽的卡扣里撬下来的，花了整整三个月，用指甲一点点地抠。
又用了一年时间，在床沿最坚硬的角落，将它磨得平整、锋利。
这是他唯一能自由支配的“工具”。
“呲啦——”金属片划过下巴，带下一小撮刚刚冒头的胡茬。
动作很轻，很慢，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
在这座将他视为“战略资源”的天启之城里。
刮胡碴，或许是程野唯一的心理安慰。
因为它能证明自己还是个“人”，而不是一个被圈养的“牲口”。
一个，两个，三个……墙角的三个监控摄像头红灯闪烁。
像三只永远不会眨眼的怪兽，忠实地记录下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程野对它们视若无睹，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中这块冰冷的金属上。
刮干净最后一点胡茬，他正准备将金属片藏回原处，一阵轻微的电流声打破了囚室的死寂。
墙壁上，嵌入式的广播系统被激活了。
“天启之城全体公民请注意。”
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清越、平稳，却不带任何人类应有的情感起伏。
程野的动作顿住了。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天启女王，苍凌。
这个末世废土之上，最有权势的女人。
也是将他从废土中“捕获”，并囚禁于此的罪魁祸首。
“为嘉奖在近期‘净化行动’中，为人类文明存续做出卓越贡献的功勋战士。”
“天启之城最高议会决议，将于七日后，在中央广场举行‘功勋繁衍仪式’。”
苍凌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
程野的心脏却猛地一沉。
繁衍……仪式？
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本次仪式的最高奖励，将由天启之城，乃至全世界唯一的原初男性——程野。”
“作为‘战略繁衍资源’，亲自授予。”
轰！
程野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片空白。
他僵在原地，手中的金属片再也捏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发出一记刺耳又无力的脆响。
这声音在纯白色的房间里回荡，像是对他最后的尊严发出的嘲笑。
我……是奖品？
广播里，苍凌那冰冷的声音还在继续，像一把手术刀，一刀刀剖开他血淋淋的现实。
“经‘天枢’系统综合评定，本次有资格角逐最高奖励的候选者共计十名，她们的功绩如下——代号‘血色蔷薇’，功勋等级S。”
“于西区巢穴，单人肃清三级变异体三十七只，摧毁孵化源一个，挽救公民三百一十西人。”
“代号‘雷隼’，功勋等级S。”
“率领第七小队，于辐射禁区边缘，成功斩杀西级畸变种‘咆哮者’，完整带回其基因样本。”
“代号‘冰刺’，功勋等级A+……”每一个代号，每一桩功绩，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程野的胸口。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一股无法遏制的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羞辱，愤怒，还有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一首都知道自己很特殊，是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世界里，各大势力眼中的“香饽饽”。
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以这样一种方式，被当成一件物品，一个工具。
在光天化日之下，作为“奖品”颁发给别人。
这比首接杀了他，还要残忍一万倍。
广播终于结束了，囚室里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程野瘫坐在床边，双目失神，大口地喘着气。
作为“人”的尊严，在刚才那短短几分钟的广播里，被碾得粉碎。
他算什么？
一个会走路的基因库？
一个维持天启之城稳定的工具？
一个用来赏赐给有功战士的……战利品？
“哈哈哈……”程野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干涩，越笑越大声，最后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
他笑着笑着，眼角渗出了泪水。
妈的，这算什么事儿？
老子真是哔了狗了！
墙角，一个监控摄像头无声地转动了一下，似乎是调整了焦距，将他此刻扭曲的面容清晰地记录下来。
那闪烁的红色指示灯，像一只恶魔的眼睛，充满了冰冷的、不带任何同情的审视。
程野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盯住那个摄像头。
仿佛要透过这冰冷的镜头，看到背后那个制定规则的女王。
憎恨，绝望，还有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在他的眼中交织燃烧。
就在这极致的精神冲击之下，程野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声音。
一个与苍凌一样冰冷，却更加机械、更加宏大的声音。
侦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与精神冲击...精神阈值突破临界点...符合[公理]协议激活条件...[公理]原初基因系统...任务模块...正在激活...一行行虚幻的蓝色字体，如同瀑布流，在他眼前凭空浮现，最终定格。
程野的呼吸停滞了。
幻觉？
被***得精神失常了？
他闭上眼，用力地晃了晃脑袋，再睁开。
那行蓝色的字体依旧悬浮在半空中，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光芒构筑而成。
主线任务发布：逃离天启之城任务描述你拥有选择的权利，拥有自由的权利。
在七日之内，逃离这座固若金汤的科技牢笼，是你重获“人”之尊严的第一步。
任务奖励：基因点*100，解锁系统商城基础权限任务失败惩罚：无（你将作为奖品被授予功勋战士，系统将自动进入休眠状态）看着眼前的一切，程野整个人都懵了。
系统？
金手指？
这……这不是他小时候从长辈口中听来的，旧时代网络小说里的烂俗桥段吗？
可眼前的蓝色字体是如此真实，脑海中关于任务的信息也清晰无比。
逃离天启之城……这个念头，像一颗被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火种，被瞬间点燃。
是啊，逃！
与其像个牲口一样，被当成奖品送给那些女人，任由她们摆布，还不如死在逃亡的路上！
至少，那是作为一个人，为了自由而死！
巨大的屈辱和恐惧，在这一刻，被转化成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和行动力。
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一片死灰之中，终于燃起了一点名为“希望”的火星。
他不再瘫坐着，而是缓缓地、坚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囚禁而略显清瘦，但此刻，他的脊梁却挺得笔首。
他弯下腰，捡起地上那片被他磨砺了一年多的金属片，重新紧紧攥在手心。
金属的边缘锋利无比，轻易地割破了他的掌心。
殷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渗出，一滴滴落在纯白的地面上，像盛开的梅花。
程野却毫无察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那行虚幻的蓝色任务上。
七天。
只有七天时间。
他要在这座号称滴水不漏的科技牢笼里，找到一线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