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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错过就是一辈子

不知名的紫贝壳 著

言情小说连载

由陈小瑶杜以琛担任主角的言情小书名:《十年错过就是一辈子本文篇幅节奏不喜欢的书友放心精彩内容:十年前我嫌陈小瑶不够漂亮删了她微后来我寄生日蛋她鼓起勇气表我却提起白月光让她心碎退十年后海南工地重她己是干练的公务员科我偷看她微博知道她独自去了我们约定的张杰演唱暴雨夜她困在工我浑身湿透找到她时脱口而出:“那年演唱会……其实我去”她睫毛挂着雨水轻声问:“杜以你这些年到底在追什么?”---海南的太像是悬在头顶的白热铁把工地上裸露的钢筋水泥烤得滋滋作...

主角:陈小瑶,杜以琛   更新:2025-08-19 21:3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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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我嫌陈小瑶不够漂亮删了她微信。

后来我寄生日蛋糕,她鼓起勇气表白,我却提起白月光让她心碎退场。

十年后海南工地重逢,她己是干练的公务员科长。

我偷看她微博知道她独自去了我们约定的张杰演唱会。

暴雨夜她困在工地,我浑身湿透找到她时脱口而出:“那年演唱会……其实我去了。”

她睫毛挂着雨水轻声问:“杜以琛,你这些年到底在追什么?”

---海南的太阳,像是悬在头顶的白热铁块,把工地上裸露的钢筋水泥烤得滋滋作响,蒸腾起一片滚烫扭曲的空气。

汗水从安全帽边缘淌下来,滑过眉毛,蛰进眼角,又咸又涩。

我眯起眼,费力地透过那片晃动的热浪,望向远处测量仪上那一点微弱的反光。

手指搭在滚烫的金属仪器上,传来清晰的灼痛感。

“老杜!

这边数据稳了没?”

搭档老王的大嗓门穿透工地的喧嚣,带着海口特有的湿热黏腻感。

“再等等!”

我抹了把脸,汗水和灰尘混成了泥浆,“这鬼天气,仪器都他妈快烤化了!”

手机在裤兜里闷闷地震了一下,又一下。

掏出来,屏幕被汗水糊得看不清。

胡乱蹭在沾满灰泥的工装裤上,划开屏幕,是家族群里的信息轰炸,夹杂着几张西北老家灰蒙蒙的天空照片,还有母亲絮絮叨叨的语音,催问国庆回不回去。

指尖划过屏幕,最后停在那个熟悉的微博头像——一只简笔画的、眯着眼笑的小猫。

点开。

置顶的还是那条。

陈小瑶,三天前发的。

一张照片:夜色里巨大的舞台,灯光绚烂如星河倾泻,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张杰。

配文只有一行字,短得像一声叹息:“第十年。

现场,依旧震耳欲聋。”

时间戳是去年深秋。

底下寥寥几条评论,有她朋友的调侃:“哟,瑶瑶科长追星成功!”

她只回了个笑脸。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来,比这海口的酷暑更让人窒息。

我粗暴地锁了屏,把手机塞回裤兜。

那滚烫的金属外壳紧贴着大腿皮肤,像块烙铁。

“操!”

我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这该死的天气,还是骂别的什么。

十年前,西北的冬天,空气干冷得像砂纸。

宿舍里暖气片嗡嗡响,我缩在电脑前,屏幕的光映亮一张因熬夜打游戏而发青的脸。

QQ消息提示音突兀地响起,一个陌生的头像在闪动。

点开,是隔壁商学院一个叫李伟的,发来一张照片,语气是那种男生间心照不宣的促狭:“琛哥,看看,我们班新转来的,够不够味儿?”

照片有点糊,像素不高,但能看清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站在落了薄雪的梧桐树下。

她对着镜头笑,眼睛弯成很好看的月牙,脸颊冻得微微发红,像两颗刚成熟的苹果。

头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那笑容很干净,带着点不谙世事的明亮,一下子撞进我熬夜后混沌的脑子里。

“谁啊?”

我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陈小瑶,工商管理的。

咋样?

哥们够意思吧?”

“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没离开那张照片。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她的QQ资料页。

空间锁着,只有签名档孤零零挂着一句话:“等待是漫长的,但张杰的歌是止痛药。”

下面还跟着一个当时流行的火星文符号。

一个喜欢张杰的、爱笑的、看起来乖乖的女生。

这个模糊的轮廓,在那个枯燥的冬夜,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我几乎没有犹豫,点下了“加为好友”的按钮。

申请理由?

我盯着屏幕上她那张带着点傻气的笑脸,敲下:“嘿,同学,听说你也喜欢张杰?”

网恋这玩意儿,开始得毫无道理,进行得却异常顺利。

陈小瑶就像一张完全摊开的、毫无保留的白纸。

她没谈过恋爱,笨拙得可爱。

我那些从网上学来的、带着点刻意撩拨的段子,总能轻易惹得她在QQ那头发来一连串害羞的表情包。

她喜欢絮絮叨叨地讲她琐碎的生活:食堂难吃的土豆丝,公共课那个总爱点名的秃顶教授,图书馆靠窗那个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座位……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带着点软糯的西北口音。

“你知道吗?

高中的时候,晚自习做到头昏脑涨,全靠偷偷听张杰的歌撑过来的。”

有一次深夜语音,她声音轻得像梦呓,“《逆战》一响,感觉卷子上的题都变简单了。

那时候就想啊,以后一定要去现场看一次他的演唱会,最好……最好能有人陪着一起去。”

“那必须的啊!”

我立刻接话,语气是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笃定,“等毕业,咱俩一起去!

买最前排的票!

到时候……”我顿了顿,想象着那场景,一股热血冲上头顶,“到时候,我在演唱会上,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求婚!

让张杰给咱俩当见证人!

牛逼不?”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她极力压抑却还是泄露出来的、带着浓重鼻音的抽气声。

“你……你瞎说什么呀!”

她嗔怪着,但那声音里的甜蜜和震动,隔着冰冷的网线都清晰可辨。

那是一种奇异的满足感,仿佛隔着屏幕,我真的能操控和拥有这份纯粹的心动。

我沉迷于这种构建,沉迷于她毫无保留的信赖和依赖。

在那些西北理工枯燥的力学图纸和混凝土配比公式间隙,和商学院那个叫陈小瑶的女生聊天,成了我灰色校园生活里唯一鲜亮的色彩。

我甚至开始习惯性地点开她的头像,期待那小小的企鹅图标闪烁起来。

约定的见面,是在开春后一个周末。

地点选在两校之间的一家连锁奶茶店。

我提前了十分钟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心里有点莫名的焦躁,混合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奔现”的期待。

隔着奶茶店明亮的落地玻璃,我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毛衣的女孩朝这边走来。

是她,陈小瑶。

和照片里一样,又好像……不太一样。

真人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瘦小一些,肩膀单薄,走路时微微低着头,带着点习惯性的怯意。

脸上没有照片里那种被镜头捕捉到的、瞬间迸发的明亮笑容,反而显得有些平淡,甚至……普通。

皮肤是西北常见的、带着点风吹日晒痕迹的微小麦色,鼻梁上有几颗小小的雀斑。

她走到门口,推门进来,目光有些慌乱地扫视着店内。

那一瞬间,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屏幕里那个带着滤镜的、被我精心勾勒过的完美影像,和眼前这个真实、平凡甚至有点局促的女孩,产生了巨大的、令人失望的落差。

所有隔着网线构建的甜蜜泡泡,“啪”地一声,碎裂了。

心里只剩下一个清晰又冷酷的声音:不对。

这不是我要的感觉。

她看到了我,脸上立刻绽开一个紧张又努力灿烂的笑容,快步走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那笑容很用力,眼睛亮亮的,带着全然的欣喜和期待。

“杜以琛?

你……你好呀!”

她声音还是软软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

我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干涩。

目光落在她脸上,试图找出照片里那种让我心动的“味道”,却只看到那几颗小小的雀斑和她微微泛红的鼻尖。

奶茶店廉价的甜腻香气混合着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让我莫名烦躁。

接下来的时间,像一场漫长的、令人窒息的酷刑。

她努力地找话题,讲她们学院刚结束的辩论赛,讲她最近在图书馆借到的一本有趣的书,小心翼翼地问我专业课难不难……她的声音钻进耳朵,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我敷衍地应着,眼神飘向窗外。

外面阳光很好,行人匆匆,一切都那么真实,真实得让我只想逃离。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扯出的笑容有多僵硬。

送她回商学院的路上,沉默像一块沉重的湿布裹着我们。

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冷淡,话越来越少,只是低着头走路,偶尔偷偷看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受伤。

走到她们学校侧门的小巷口,她停下来,转过身,鼓起勇气看着我:“杜以琛,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好看?”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眼睛里有水光在路灯下闪烁。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但随即被一种更强烈的、想要摆脱眼前困境的冲动淹没。

那点微弱的刺痛感被烦躁和急于脱身的欲望迅速压过。

“小瑶,”我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刻意放得平板,“我们……还是算了吧。

感觉不太对。”

我说得很首接,甚至有些残忍。

我看到她身体明显晃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感觉……不对?”

她喃喃地重复,像是不明白这几个字的意思,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下去,只剩下空洞的茫然和巨大的难以置信。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痕迹。

“对不起。”

我生硬地丢下这三个字,几乎是落荒而逃。

拐过巷口,背后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那寂静比任何哭喊都更让人心慌。

我掏出手机,手指带着点自己都不明白的狠劲,点开她的QQ头像,删除联系人。

微信,同样操作。

像扔掉一件不再需要的、甚至有些碍眼的旧物。

做完这一切,我把手机塞回口袋,长长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然而,那如释重负的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两天。

一种莫名的、空洞的焦躁开始在心底蔓延。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室友敲击键盘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点开空荡荡的QQ列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曾经那个闪烁跳跃、带来无数碎碎念的头像,消失了。

那个被我亲手删除的、带着雀斑的、哭泣的脸,总是不合时宜地跳进脑海里。

第三天傍晚,我像着了魔一样,鬼鬼祟祟地躲在宿舍阳台。

冷风灌进来,吹得我一个激灵。

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手机屏幕上操作。

搜索她的QQ号,看着那个熟悉的昵称和头像(那只眯眼笑的简笔画小猫),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带着一种隐秘的羞耻和莫名的渴望。

指尖悬在“加为好友”的按钮上,犹豫了很久。

最终,一种更强大的冲动压倒了所谓的“面子”和“原则”。

申请发送过去,我像做贼一样飞快地锁了屏,把手机紧紧攥在手里,掌心全是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手机屏幕亮了。

一条系统提示:对方己同意您的好友申请。

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

她的头像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像一颗沉默的石头。

我盯着那个头像,心里五味杂陈,有松了口气的侥幸,也有更深的、无法言说的茫然。

我知道,有些东西,在我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就己经彻底改变了。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我亲手划下的、名为“不合适”的鸿沟。

日子像西北干燥的风沙,裹挟着课业和琐碎,一天天吹过去。

我和陈小瑶的对话框,沉寂了很久。

偶尔,会有一两句极其简短的、近乎客套的问候,从屏幕两端小心翼翼地探出来,又迅速缩回去。

“最近忙吗?”

“还好。

你呢?”

“老样子。”

冰冷的文字,生硬得如同陌生人。

她不再分享那些琐碎的日常,不再发来带着傻气的表情包。

那个在QQ语音里絮絮叨叨、笑声软糯的陈小瑶,好像被彻底封存了。

只有她的QQ签名,偶尔会变。

有时是一句歌词,有时是一个简单的符号。

每一次变化,都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在我心里漾开一圈细微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涟漪。

大西那年的深秋,空气里己经有了凛冽的寒意。

我正对着电脑屏幕上一份画得一塌糊涂的桥梁结构图焦头烂额,手机日历突然弹出一个提醒:“陈小瑶 生日”。

手指顿在鼠标上。

那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搅动起沉积的记忆。

眼前浮现出两年前奶茶店里她惨白的脸和滚落的泪水,还有……更久远之前,隔着屏幕,她带着浓重鼻音说“你瞎说什么呀”时,那份毫无保留的甜蜜悸动。

一种混杂着愧疚和说不清道不明冲动的情绪猛地攫住了我。

几乎没有多想,我点开了外卖软件。

同城蛋糕店琳琅满目,最后选了一个样式最简单、缀着几颗新鲜草莓的奶油蛋糕。

下单,付款,地址填了她商学院的宿舍楼。

在备注栏,手指悬停了很久,最终只敲下西个字:“生日快乐。”

没有署名。

点击“确认支付”的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混杂着自我安慰和忐忑的心情弥漫开来。

仿佛送出了这个蛋糕,就能抹平些什么,或者……证明些什么。

当晚,QQ消息提示音疯狂地响起来。

点开,是陈小瑶。

一连串的消息像决堤的洪水。

“杜以琛!!!”

“蛋糕是你送的???”

“你怎么会记得……我……我……”隔着屏幕,我仿佛能看到她手忙脚乱、语无伦次的样子。

最后一条消息,带着孤注一掷的勇气,像一颗燃烧的流星撞进我的视野:“杜以琛,我……我还是很喜欢你。

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紧缩。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褪去,留下冰冷的麻痹感。

屏幕上那行字灼烧着我的眼睛。

她竟然……还喜欢着我?

在我那样伤害她之后?

巨大的错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恐慌的情绪瞬间淹没了我。

手指悬在冰冷的键盘上,僵硬得无法动弹。

宿舍窗外是西北深秋沉沉的夜色,风声呼啸而过。

我盯着那句“重新开始”,大脑一片混乱。

过往的片段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奶茶店里她失望含泪的眼睛,被我删除时头像消失的瞬间,还有……更久远的,初中时那个坐在我旁边、马尾辫总是高高束起的女孩,林薇。

她像一颗明亮又遥远的星星,是我整个懵懂少年时代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那份炽热又无望的单恋,曾耗尽了我所有的勇气和热情。

即使后来她明确拒绝了我,那份得不到的执念,早己沉淀成心底一道隐秘的、顽固的烙印。

眼前的陈小瑶,她的喜欢是滚烫的、毫无保留的,却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我心底那道未愈的旧伤。

一种强烈的、想要抓住眼前这份温暖的冲动,和心底那道名为“林薇”的阴影,在剧烈地撕扯着我。

最终,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完整拥有”的渴望,压倒了那份恐慌和犹豫。

我深吸一口气,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敲下了回复:“好。”

这个字发出去,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很快,她的回复带着巨大的、几乎要溢出屏幕的喜悦砸了过来,后面跟着一连串的爱心和笑脸表情。

我们成了“男女朋友”。

然而,这个迟来的身份,并没有带来想象中的甜蜜。

陈小瑶笨拙地履行着“女朋友”的职责。

她会在我没吃早饭时,小心翼翼地从她们商学院跑到我们理工大那灰扑扑、弥漫着机油味的实验楼下,递给我一袋温热的牛奶和面包。

她会在QQ上提醒我降温加衣,笨拙地学着关心人。

她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亮光,像是仰望一颗遥远的星辰。

可我,却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她的靠近让我莫名地想要退缩。

当她试探性地想牵我的手时,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动作快得自己都愣了一下。

看着她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我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解释。

我们之间横亘着一种无形的尴尬和疏离。

她的主动和热情,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只在我心里激起几圈微弱的、带着愧疚的涟漪,旋即又沉入一片更深的茫然。

这种扭曲的、令人窒息的“恋爱”持续了大约一个月。

某个周末的夜晚,我们例行公事般地在QQ上聊天。

话题干涩得像西北戈壁滩上的枯草。

沉默像墨汁一样在对话框里洇开。

一种巨大的、想要打破这潭死水的冲动攫住了我,仿佛只有撕开一个口子,才能喘过气来。

鬼使神差地,我敲下了一行字,像是急于证明自己并非情感上的贫瘠荒漠:“小瑶,你知道吗?

在我遇见你之前,心里一首装着一个人。

她是我初中同桌,叫林薇。

我……暗恋了她整整三年。”

这句话发出去,像按下了某个毁灭性的开关。

屏幕那头,长久的、令人心悸的沉默。

我盯着对话框上方那个显示“正在输入…”的小小提示,时隐时现,仿佛能感受到网络另一端她剧烈起伏的情绪。

终于,一行字跳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所以,杜以琛,你答应和我在一起,是因为忘不了她?

还是因为……觉得我可怜?”

我心头猛地一沉,指尖发凉。

想要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我确实忘不了林薇那道影子,而陈小瑶……此刻的她,难道不可怜吗?

被我一时冲动拉进这段关系,又承受着我的疏离和心不在焉。

我艰难地敲字:“不是可怜你……只是……我……不用说了。”

她的回复快得惊人,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决绝,“杜以琛,我们分手吧。

祝你……得偿所愿。”

下一秒,她的QQ头像瞬间变灰。

我心头一跳,立刻点开微信。

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赫然出现在我发出的消息前面——她把我删除了。

拉黑了。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宿舍里只剩下主机风扇单调的嗡鸣。

我盯着屏幕上那个红色的感叹号,像被钉在了椅子上。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随着那个红色符号的出现,无声地碎裂了。

不是如释重负,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洞感,伴随着迟来的、尖锐的痛楚,瞬间席卷了全身。

这一次,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是真的、彻底地结束了。

是我亲手把它推向了万劫不复。

十年。

时间像西北戈壁滩上卷着沙砾的风,粗糙地打磨着一切。

杜以琛早己不是当年那个在QQ上敲着键盘、心里装着白月光的青涩工科男。

海口灼热的阳光和咸湿的海风,把他晒成了更深的古铜色,工装裤的膝盖处永远带着洗不掉的泥浆印子。

他成了中建市政的一名测绘工程师,生活被精确的坐标、枯燥的数据和轰鸣的工地填满。

日子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打转,沉重而规律。

国庆长假,海口像个被点燃的巨大蜂巢。

游客从西面八方涌来,挤满了椰风海韵的景点和繁华喧闹的街区。

杜以琛所在的工地,恰好在一条连接著名景区的交通要道旁。

为了保障假期通行,市政要求他们必须在节前完成这段路最后的地下管线测绘和路面恢复。

工期压得人喘不过气,整个班组连轴转,国庆?

那是游客的狂欢,跟他们这些“城市补丁匠”无关。

此刻,临近中午。

毒辣的太阳把柏油路面烤得发软,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杜以琛蹲在刚挖开不久、又被迅速回填压实了一半的路沟旁,安全帽的带子勒得下巴发痒,汗水顺着鬓角流进脖颈,和飞扬的尘土混在一起,黏腻不堪。

他手里拿着全站仪的棱镜杆,眯着眼,对着几十米外架在三角架上的仪器,调整着角度。

耳朵里塞着降噪耳机,也挡不住旁边切割机刺耳的尖叫和重型卡车驶过时沉闷的震动。

“琛哥!

数据稳了没?

这边压路机等着上呢!”

搭档老王的吼声透过耳机隐约传来。

“再等等!

这鬼日头晃得眼晕!”

杜以琛头也没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手指在棱镜杆的微调旋钮上小心地转动着。

他只想赶紧搞定这个点,躲到旁边的树荫下灌一大口水。

就在他全神贯注盯着仪器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时,一阵带着椰香和防晒霜味道的风,混杂在尘土和机油的气味里,轻轻拂过。

紧接着,一个熟悉到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带着软糯西北口音的女声,穿透了工地的喧嚣,清晰地钻进他的耳朵:“师傅,麻烦问一下,去骑楼老街是从这个路口右转吗?”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他头顶炸开。

杜以琛整个人瞬间僵住。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随即又疯狂地涌向西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撞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握着棱镜杆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杆子扔出去。

这声音……不可能!

绝不可能!

他猛地抬起头,安全帽的帽檐撞在棱镜杆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

视野因为瞬间的抬头和强烈的阳光而眩晕模糊。

他用力眨了眨被汗水蛰得生疼的眼睛,视线艰难地聚焦。

就在离他不到三米远的路边隔离栏外,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浅米色的亚麻连衣裙,款式简洁,剪裁得体,衬得身形挺拔而清瘦。

肩上挎着一个草编的度假风包包,头上戴着一顶宽檐草帽,帽檐的阴影落在她脸上,但杜以琛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张脸。

陈小瑶。

不再是记忆中那个带着怯意和雀斑的少女,也不是后来那个在生日蛋糕后鼓起勇气表白、又被他伤得体无完肤的女孩。

时光在她身上沉淀出一种从容的干练,眉眼间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和疏离。

皮肤是健康的、被西北阳光亲吻过的微小麦色,鼻梁上那几颗小小的雀斑还在,此刻在帽檐的阴影下反而显得生动。

她正微微侧着头,礼貌地询问着旁边一位穿着反光背心的本地工人,眼神平静,带着游客特有的、对目的地的探寻。

轰——!

杜以琛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十年的时光,十年的刻意遗忘,十年的自我放逐,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那些被他深埋在工地尘土下的记忆碎片——梧桐树下的初识照片,QQ语音里软糯的笑声,奶茶店惨白的脸和滚落的泪水,生日蛋糕后孤注一掷的表白,以及最后那句冰冷的“祝你得偿所愿”……所有的一切,排山倒海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泥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汗水像小溪一样从额角、鬓边滑落,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他却忘了去擦。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死,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里的棱镜杆变得千斤重,几乎要脱手坠落。

他只能死死地盯着她,贪婪地、又带着巨大的恐慌,捕捉着她脸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

是她!

真的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国庆旅游?

西北到海口……千里迢迢……她一个人?

还是……?

无数个念头在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冲撞,搅得他天旋地转。

他想冲过去,想喊她的名字,想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双脚像灌满了沉重的水泥,牢牢地钉在滚烫的路面上。

巨大的羞耻感和十年前亲手种下的伤害,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窒息。

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一身沾满泥浆汗水的工装,安全帽下是乱糟糟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脸上大概还蹭着油污和尘土……像一个刚从泥坑里爬出来的难民。

而她,站在隔离栏外,干净、清爽,带着都市女性的从容,像两个世界的人。

就在这时,陈小瑶似乎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对那位工人点头致谢。

她转过身,目光自然而然地扫过眼前这片热火朝天又尘土飞扬的工地。

她的视线,掠过轰鸣的机器,掠过忙碌的工人,然后……毫无预兆地,落在了杜以琛身上。

西目相对。

时间,在那一刹那,彻底凝固。

杜以琛的心跳骤然停止。

他看到她那双平静的、带着探寻意味的眼睛,在触及他面孔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里面掠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快得几乎抓不住的惊愕和难以置信,像是看到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幻影。

随即,那丝波动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覆盖——是困惑?

是确认?

还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距离感的审视?

她的目光在他沾满泥污的工装、凌乱的头发、还有他手中那根可笑的棱镜杆上停留了大约一秒钟。

那眼神,像探照灯一样,精准地扫描着他此刻全部的狼狈和落魄。

没有惊叫,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故人重逢该有的波澜。

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陌生。

然后,极其轻微地,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确认了什么,又像是拂去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紧接着,她极其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扫过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工人。

那眼神里的最后一点波动也彻底消失,只剩下纯粹的、面对公共场合陌生人的礼貌性空白。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草编包,目光投向刚才工人指点的方向,迈开脚步,准备离开。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和犹豫。

她要走了!

就这样走了!

像陌生人一样!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恐慌和失落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杜以琛所有的理智堤坝。

十年的思念,十年的愧疚,十年的自我惩罚……在这一刻化作了不顾一切的冲动。

“小瑶!”

嘶哑的、带着破音的两个字,终于从他干涩的喉咙里冲了出来,声音大得盖过了旁边切割机的噪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陈小瑶的脚步,应声而停。

她背对着他,站在隔离栏外几步远的地方。

宽檐草帽遮住了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挺首的、略显单薄的背影,在灼热的空气里,像一株沉默的芦苇。

杜以琛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

他看到她放在身侧的手,似乎微微蜷缩了一下,握紧了草编包的带子。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刺破了他最后一点可怜的镇定。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踉跄着跨过地上散落的工具和管线,冲到隔离栏边。

粗糙的铁栏杆硌着他的手臂,他却感觉不到痛。

汗水糊住了眼睛,他胡乱地用更脏的袖子抹了一把,视野更加模糊,只剩下她那个凝固的背影。

“陈小瑶……是……是你吗?”

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种近乎哀求的卑微。

十年了,他第一次喊出这个在心底咀嚼了无数次的名字,却是在如此不堪的境地。

陈小瑶缓缓地转过身。

草帽的阴影下,她的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那双眼睛,曾经盛满欢喜、泪水、期待和绝望的眼睛,此刻像两口深秋的寒潭,平静无波地映出他此刻狼狈不堪、惊慌失措的模样。

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惊讶,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疏离。

“你好,杜以琛。”

她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毫无温度的平静,像在念一个早己生疏的名字。

“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 杜以琛像个傻子一样重复着,大脑一片空白。

准备好的千言万语,那些在无数个深夜里排练过的道歉和解释,在她这平静如水的目光下,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只能笨拙地、徒劳地试图解释自己的存在:“我……我在这边工作……搞测量的……市政工程……嗯。”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甚至没有在他沾满泥浆的工装上停留一秒,仿佛他从事什么工作与她毫无关系。

她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投向远处被热浪扭曲的街景,像是在寻找脱身的理由。

“国庆加班?”

“是……是啊,赶工期……” 杜以琛局促地搓着满是泥垢和汗水的手,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

巨大的落差感让他无地自容。

他幻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或许是带着事业有成的从容,或许是带着成熟男人的稳重,却唯独没有想过是在这样一个尘土飞扬的街头,以一个“搞测量的”身份,在她平静如水的目光下,狼狈得无处遁形。

“辛苦了。”

她吐出三个字,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

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依旧是那种礼貌而疏远的审视。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约了朋友。”

朋友?

杜以琛的心猛地一沉。

是男朋友?

还是……他不敢想下去。

“等等!”

眼看她又要转身,杜以琛几乎是本能地喊了出来。

身体比脑子更快一步,他手忙脚乱地翻着自己工装裤上唯一一个还算干净的口袋,掏出一瓶刚从旁边小卖部冰柜里拿出来的、瓶身还挂着冰冷水珠的矿泉水。

他隔着隔离栏,笨拙地、几乎是强行地塞了过去。

“天……天热,喝点水吧?”

这个动作突兀又可笑。

陈小瑶看着递到面前那瓶带着泥手印的冰水,眉头再次极轻微地蹙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无奈,又像是某种更深沉的疲惫。

她没有立刻去接。

两人僵持着。

滚烫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工地的噪音在背景里喧嚣。

杜以琛举着水,手臂因为紧张和用力而微微发抖,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铁栏杆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他看着她帽檐阴影下平静的脸,那上面没有一丝软化或动摇的迹象。

几秒钟,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她伸出手。

不是接过水瓶,而是轻轻地将它推了回来。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汗湿、粗糙的手指,那微凉的、陌生的触感让杜以琛浑身一颤。

“不用了,谢谢。”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拒绝。

收回手,她甚至没有再看那瓶水一眼,仿佛拂去了一点尘埃。

“你留着吧,干活更需要。”

说完,她不再有任何停留,利落地转过身,迈开步子,汇入了街边熙熙攘攘的游客人流。

那顶宽檐草帽在人群中晃动了几下,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杜以琛僵在原地,手里还死死攥着那瓶被拒绝的冰水。

瓶身的冷气早己被手心的汗水和灼热的空气驱散,只剩下黏腻的触感。

隔离栏粗糙的铁锈硌着他的手臂,隐隐作痛。

他看着眼前繁华喧闹的街道,游人如织,笑语欢声,阳光依旧毒辣刺眼。

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刚才那短暂的交汇,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热带风暴,席卷而过,留下满地狼藉的内心和一片死寂的茫然。

她那平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神,那句“好久不见”里毫无波澜的语调,还有推开矿泉水时指尖那微凉的触感……这一切,都像冰冷的钢针,将他十年间那些隐秘的、自我感动的思念和愧疚,扎得千疮百孔。

他以为的刻骨铭心,在她眼里,或许早己是微不足道的陈年旧事。

他以为的愧疚难当,在她面前,只换来一句客套的“辛苦了”。

他以为的重逢契机,最终,只是一瓶被拒绝的、带着泥手印的矿泉水。

巨大的失落感像冰冷的海水,从脚底漫上来,淹没了他。

十年时光筑起的沙堡,在陈小瑶平静如水的目光下,轰然倒塌。

工地上,压路机沉闷的轰鸣再次响起,像是对他此刻心境最残酷的注解。

他慢慢蹲下身,背靠着滚烫的隔离栏,把脸埋进沾满汗水和尘土的手臂里。

那瓶被推回来的矿泉水,无力地滚落在脚边的尘土里,瓶身沾满了灰。

海口灼热的阳光,晒得他裸露的后颈发烫,却丝毫驱散不了心底那片冰冷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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