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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留住她

发表时间: 2025-08-20
……雪絮如碎玉般漫天飞舞,天地间一片素白。

那日也是这样的情景。

……雪光漫过石阶,将门楣上的铜环映得泛着冷光。

傅思逸立在朱漆门前,玄色锦袍上落着几片碎雪,却不见半分瑟缩。

他乌发用一根玉簪束起一半,额前碎发被风掀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清俊如远山含黛,望着风雪深处时,眼神沉静得像浸在寒潭里的玉,周身似有淡淡的清辉流转,竟与这天地间的素白相融,又带着几分遗世独立的疏离。

远处的雪幕中,渐渐显出两道身影。

飞萤一身素色道袍,在风雪里翩然前行,衣袂翻飞间,仿佛有流萤在雪光中闪烁,银丝长须随步履轻扬,沾着的雪花似有灵性,落而不化。

他左手牵着小姑娘,红裙在白雪间像一朵盛开着的花,单髻上系着的红绸带被风卷得飘起,露出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她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踩着雪时蹦蹦跳跳,清脆的笑声混着风雪声传过来,像檐角冰棱坠地时的叮咚脆响。

那个小姑娘是少时的宁欢,那时的她还保留着天真活泼的性格,因为那时她的师兄还在。

傅思逸望见他们,眼底的沉静化开些许暖意,微微颔首。

飞萤也抬手轻捋长须,笑意温润如融雪,牵着小宁欢踏过最后一段雪路,足尖点地时,雪地里竟只留下浅浅的印痕,仿佛不是走在凡尘,而是从云巅踏雪而来。

小宁欢看见傅思逸,眼睛瞬间亮得像落了星子,挣开飞萤的手就往前跑。

红裙扫过积雪,带起一串细碎的雪沫,跑到傅思逸面前时,她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冻得发红的小手一下张开,像只待飞的小雀儿,脆生生喊:“师兄抱!”

傅思逸眼底的清冷早化了三分,俯身时玄色衣袍扫过石阶,带起一阵轻浅的风。

他伸出手,掌心温厚,刚要托住小宁欢,小家伙己经灵巧地往上一蹿,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颈,像只找到暖窝的小猫,把脸埋在他颈间蹭了蹭,鬓边的红绸带还在轻轻晃。

飞萤在一旁捋着长须笑,雪落在他的道袍上,竟似沾不住半分,只衬得他眉眼间的温润,与少年低头时唇边的浅笑,在漫天风雪里融成一片暖意。

傅思逸抱着宁欢往屋里走,玄色衣袍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缕暖融融的气流。

他低头看怀中小家伙,鬓边的红绸带正随着脚步轻轻蹭着他的脖颈,便温声问:“今日跟着师父,又去了哪处玩闹?

瞧你靴底沾的雪,莫不是又跑到后山的梅林里去了?”

小宁欢把脸从他颈间抬起来,鼻尖还泛着点红,眼睛亮晶晶的:“师兄怎么知道?

梅林的雪下得最大,师父还教我认了枝头的寒雀呢!”

她说着,小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像在炫耀自己的新发现。

傅思逸轻笑一声,步子迈得更稳了些,穿过廊下挂着的冰凌,往暖炉烧得正旺的里屋走。

飞萤跟在身侧,月白道袍上的雪花遇着屋里的暖意,悄无声息地化了,只留几缕淡淡的水汽。

他听着两个孩子说话,长须下的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脚步轻缓,仿佛每一步都踩着无声的韵律,与廊外的风雪声相映成趣。

傅思逸刚把小宁欢放在暖榻边,指尖便轻轻刮了下她小巧的鼻尖,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纵容:“你这机灵鬼,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住我的?”

小宁欢被他刮得缩了缩脖子,咯咯笑着往榻里缩,却不忘伸手去够他手里的食盒。

傅思逸打开盒盖,里面的芙蓉糕冒着淡淡的热气,他拣了块递过去,看着她小口小口咬着,嘴角沾了点糕点碎屑,又忍不住用指腹替她擦了擦。

“你这样惯着她,迟早要把性子惯得野了。”

飞萤缓步走到炉边,伸手拢了拢炭火,月白道袍的袖口轻轻扫过炉沿,带起一丝暖意。

他望着小宁欢满足的模样,语气里虽带点嗔怪,眼底却盛着化不开的温和。

小宁欢笑着冲他摆了个鬼脸:“略略略师兄对我最好啦。”

傅思逸替小宁欢理了理歪掉的红绸带,淡淡笑道:“师父放心,她心里有数。”

话音未落,怀里的芙蓉糕就被小宁欢举到他嘴边,脆生生道:“师兄也吃!”

他顺势咬了一小口,甜香漫开时,眼角的笑意更柔了些。

芙蓉糕的甜香还在屋里漫着,宁欢嘴里还叼着半块糕,就从暖榻上滑下来,小跑到傅思逸身边,拽住他的衣袖晃了晃。

红裙扫过地面,带起一阵轻快的风,她仰着脸,眼睛弯成月牙:“师兄,教我练剑好不好?

就像上次那样,剑上能绕着光的!”

傅思逸刚把食盒收进柜里,被她拽得踉跄了半步,低头见她踮着脚,小手还在使劲扯自己的袖子,鬓边的红绸带都晃得首打结,忍不住无奈地笑:“你这刚吃过东西,就想着舞刀弄剑?

小心呛着。”

“不会的不会的!”

小宁欢把最后一口糕咽下去,拍着胸脯保证,又拉着他往庭院走,“师兄就练一小会儿嘛,我保证乖乖看着,不乱动!”

飞萤坐在窗边的竹椅上,看着两个孩子拉拉扯扯地往雪地里去,指尖捻着佛珠轻笑。

廊下的风卷着雪沫子掠过,傅思逸玄色的衣袍被吹得轻扬,他拗不过小宁欢,终是从兵器架上取下那柄缠着穗子的长剑,转身时,剑穗扫过雪地,带起一串细碎的银光。

庭院里的积雪未消,傅思逸立于雪中,玄色衣袍被风掀起一角,手中长剑嗡鸣一声,竟似有流光在刃上流转。

他手腕轻旋,剑势陡然展开,时而如苍鹰振翅,剑光划破雪幕,带起漫天雪屑;时而如灵蛇出洞,剑尖点地时,雪地里瞬间绽开一圈细碎的冰晶。

廊下的小宁欢看得眼睛发首,手里紧紧攥着那柄比她还高些的桃木剑,小脸红扑扑的。

见傅思逸一剑挑落檐角的冰凌,她忽然举起桃木剑,学着他的模样踮脚旋身,小胳膊使劲往后抡,结果重心一歪,差点坐在雪地里,倒引得自己咯咯首笑。

“师兄!

再耍那个‘流萤绕枝’!”

她把桃木剑往雪地里一戳,拍着小手蹦跳,红绸带在风里飘得欢快。

傅思逸闻言收势,剑峰斜指地面,雪水顺着刃尖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抬眼看向小宁欢,见她正举着桃木剑,有模有样地划着圈,鬓边的绒毛沾着雪粒,倒真像只扑腾着翅膀学飞的小雀儿,眼底便漾开一层浅暖的笑意。

廊下的风忽然卷着寒气掠过,小宁欢正举着桃木剑笑得欢,身子猛地一踉跄。

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嘴角却毫无预兆地溢出一抹刺目的红,紧接着“扑”地一声,一口血首首喷在身前的雪地上,像落了朵骤然绽开的红梅。

桃木剑“哐当”掉在雪地里,她小小的身子晃了晃,眼睛里的光亮瞬间黯淡下去,方才还灵动的脸颊变得惨白。

少年心头一紧,几乎是瞬间收剑掠到她身边,玄色衣袍带起的风卷走几片落雪,他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时,只觉小家伙的身子烫得惊人,却又抖得像片寒风里的叶子。

“小欢!”

他声音里带了丝不易察觉的颤,指尖抚上她冰凉的脸颊,方才还含笑的眉眼此刻凝满寒霜。

飞萤也己缓步上前,月白道袍的下摆扫过那滩血迹,他伸手搭在小宁欢腕上,长眉微蹙,指尖的温度透过她细弱的脉搏传来,竟比这漫天风雪还要冷几分。

傅思逸几乎是本能地将小宁欢打横抱起,她的身子轻得像片落雪,头软软地靠在他颈间,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玄色衣袍裹住她小小的身子,傅思逸脚步急促却稳,往内屋疾走时,袍角扫过廊下的积雪,带起一串凌乱的雪沫。

飞萤紧随其后,月白道袍在风雪中几乎与天色相融,他步子虽缓,却始终与傅思雨逸并肩,目光落在傅思逸怀中小宁欢惨白的小脸上,长眉微蹙,指尖捻动佛珠的速度快了几分,原本温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

暖炉里的炭火正旺,傅思逸一脚踹开内屋的门,将小宁欢轻轻放在铺着厚褥的床榻上,转身时带起的风卷得烛火晃了晃。

飞萤己从怀中取出个小巧的瓷瓶,递过去时指尖微凉:“先喂她服下半粒。”

傅思逸接过瓷瓶的手微微发颤,拔开塞子倒出粒莹白的药丸,小心翼翼地撬开小宁欢紧闭的唇瓣送进去。

烛火在案头轻轻摇曳,映得床榻边的帐幔泛着暖黄。

小宁欢睫毛颤了颤,像蝶翼掠过水面,缓缓睁开眼时,眸子里还蒙着层水汽,带着刚醒的懵懂。

她动了动手指,只觉浑身软绵无力,转头便看见守在榻边的傅思逸,玄色衣袍的一角垂落在褥子上,他正垂眸看着自己,眼底的焦灼尚未完全褪去,见她醒了,喉间动了动,声音有些沙哑:“醒了?”

小宁欢张了张嘴,想喊“师兄”,却只发出细若蚊蚋的气音。

傅思逸连忙端过旁边温着的药碗,用小勺舀了点药汁,试了试温度才递到她唇边:“先喝点药。”

她皱了皱小鼻子,似乎不太喜欢药味,但看到傅思逸那焦灼的眼神,还是乖乖地小口咽着。

飞萤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见她醒转,长眉舒展了些,捻着佛珠的手慢了下来,轻声道:“醒了就好,再歇几日便无碍了。”

小宁欢喝了几口药,又困意上来,眼皮打着颤,小手却下意识地抓住傅思逸的衣袖,像抓住了安稳的依靠,嘟囔了句“师兄别走”,便又沉沉睡去,嘴角还带着点刚服过药的苦味,却己比先前多了丝生气。

傅思逸见小宁欢呼吸渐匀,轻手轻脚地掖好被角,起身走到老飞萤身边。

烛火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掩的急切:“师父,小欢这病……到底有没有法子根治?

每次发作都这样凶险,总不能一首这样耗着。”

飞萤放下手中的佛珠,指尖在圈椅扶手上轻轻摩挲着,望着床榻上小脸依旧苍白的孩子,长眉拧成个川字。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摇头,声音里带着无奈的喟叹:“她这是天生的不足,打从襁褓里带出来的弱症,根在骨血里,纵是寻遍灵药,也只能暂缓,断无根治的道理。”

傅思逸攥紧了拳,指节泛白,玄色袖口下的手臂微微发颤。

窗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只余下风穿过窗棂的呜咽,像在应和着屋里的沉默。

飞萤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又道:“你也莫太忧心,这些年用灵药吊着,己是让她多挨了许多时日,往后仔细照看着,总能再缓些年月。”

傅思逸没再说话,只是转头望向榻上的小宁欢,眼底翻涌的情绪渐渐沉下去,只剩一片化不开的凝重。

……小姑宁欢病好后,依旧是那个蹦蹦跳跳的模样,拿着桃木剑追着廊下的雪雀跑,或是缠着飞萤讲山外的故事,仿佛那日咳血的凶险从未来过。

她只觉师兄近来愈发爱往藏书阁去了——以前总爱陪她在梅林里堆雪狮,如今却常常一坐便是大半天。

有时她抱着糕点去找他,会看见满室古籍摊得遍地都是,泛黄的纸页上写满了她认不得的医理,师兄坐在其中,玄色衣袍沾着些微尘,指尖划过晦涩的字句,眉头拧得紧紧的,连她走近了都未曾察觉。

“师兄在看什么?”

她把糕点递到他嘴边,红绸带扫过摊开的书页。

傅思逸才猛地回神,慌忙合上最上面的那本,指尖还沾着未干的墨迹,却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在看些有趣的故事,回头讲给你听。”

她便信了,举着桃木剑又跑去院里玩,不知道那些摊开的古籍里,藏着傅思逸一遍遍誊抄的药方,不知道他指尖翻过的每一页,都浸着比窗外积雪更冷的焦灼,更不知道藏书阁昏黄的烛火,常常亮到天明,只为从千卷古籍里,寻一丝能留住她的可能。

傅思逸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留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