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发过来的地址是一处新小区,高层,偏西的城区。
她到的时候,天快黑了。
小区很安静,绿植修得规整,门禁口是指纹开锁。
他早一步等在楼下,穿着白衬衫和深色长裤,单手插在兜里,背挺得笔首。
她站在他面前时,隔着点距离。
“东西带下来吧。”
她开口,没打招呼。
“我没找到。”
他说,“应该在书房抽屉里,我上楼翻一遍。”
她点点头:“那你上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他眼睫一动,看了她一眼:“你要不……上来坐会?”
她语气立刻往后撤:“不用。”
他顿了一下,说:“我把东西收起来了,位置不记得,得找一会儿。”
她站住了。
然后他说:“你要是急,就进来。”
语气还是冷冷淡淡的,但带了点“你非来也行,不来也罢”的味道。
她心里骂了一句:狗男人。
但还是跟上去了。
电梯停在18楼,他刷卡开门,门锁“啪”地一响。
室内很安静,没开灯,一进门就是大片浅灰色。
沙发、墙壁、地毯连着落地窗,全是冷调。
灯是藏在吊顶里的,看不到明显光源。
昏昏暗暗的,连空气都带点安静到沉默的味道。
姜昀清站在门口没动。
林珩走进去,弯腰拉开鞋柜,从底层拿出一双还没拆封的拖鞋,用剪刀割了塑料包装,放在她面前。
她看着他动作,有点僵:“你家……没人来过?”
“你是第一个。”
她更尴尬了。
他没催,只走进书房翻抽屉,书房门半掩着。
屋里安静得只有他抽纸的声响。
她本来站在玄关,脚底有点凉,后来实在忍不住,打开了走廊灯。
亮光一开,才看清客厅一角的玻璃缸里养着一只乌龟,静静趴在石头上,不动,也不睁眼。
她皱了下眉,走过去瞅了一眼,开口:“你怎么会养乌龟?”
“有人送的。”
“谁?”
“之前一个病人。”
她没再问。
林珩说话总是这样,不给情绪,不讲细节。
她踩着拖鞋走进客厅,坐在最边上的单人沙发上,抱臂盯着那只乌龟发呆。
两分钟后,林珩从书房出来。
“没找到。”
她抬头,语气不带起伏:“那就算了,我回头去医院自己问。”
“可能还在那边抽屉。”
“下次吧。”
她起身,正要穿鞋,他却慢慢走过去,像是随口说了一句:“吃点东西?”
她动作顿住。
厨房灯还没开,但她下意识想起一件事。
以前他住校,放假回她那儿做饭。
他做得最多的是红烧排骨,慢火焖,放点山楂粉,收汁收得浓。
她从来没夸过他好吃。
可现在那股香味突然跳出来似的窜上来。
她咬了咬后槽牙。
“不了。”
她别开视线,“我不饿。”
林珩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像是真的不在意。
但她转身时,手指却不小心蹭到他那件浅色衬衫。
布料冰凉干净,带着一点洗衣粉的气味。
她呼吸一滞,收回手,装作没事。
门口的风被她拉开的门灌进来,她一手撑住门框,低声说:“回见吧,林医生。”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走到电梯口,她脚步停了一下。
像是犹豫了一秒,最终没回头。
只是低声骂了一句:“烦死了。”
电梯门合上时,姜昀清没低头。
手搭在扶手上,指节抠着不锈钢的缝。
轿厢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耳朵发热。
“红烧排骨?”
她咬了下舌尖。
谁让他说出这道菜来着。
电梯下到十楼时,她按了“关”,再按“上”。
“神经病。”
她骂自己,声音轻得像溢出来的气。
可等她站回十八楼门口,手却迟迟没抬起来。
门里隐约传来油脂和酱香碰撞的声音,锅铲拨动瓷锅底的刮蹭声,像是勾着她的胃跑。
最后,她还是敲门了。
“咚咚——”隔了两秒,门开了。
林珩没露出诧异神情,也没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只是侧身让开一点,眼神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进来吧。”
她抿唇,走进去,像个不情愿但又毫无抵抗力的逃兵。
鞋都没换,站在原地问:“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
“故意说那道菜。”
他没答,转身进厨房:“想吃就坐着等,别靠门口挡风。”
姜昀清盯着他背影看了几秒,然后慢吞吞地换上刚才那双没穿过几步的拖鞋,重新坐回客厅角落。
屋里还是昏昏的。
厨房那头倒是亮着,光打下来,照在他手臂和灶台之间。
她撑着脑袋,看了几秒,有点出神。
——她早该知道,她是个没原则的人。
不。
准确来说,她是个对美食没有任何抵抗力的人。
她承认,林珩做饭是真的好吃。
之前闹分手那阵,她最难受的一天,是回到家后发现自己不会做饭,只好泡了一碗泡面。
结果眼泪就掉进泡面里了。
她那天哭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上节目照样笑得光鲜。
厨房传来切菜声、锅盖落下的闷响,还有调料包被撕开的轻微撕裂声。
香味一点点逼近,混着蒜末和酱油煸炒过的焦香气息,在空气里慢慢铺开。
她坐得越来越笔首,胃开始打鼓。
林珩端着盘子出来时,她己经悄悄放下抱枕,正襟危坐。
“碗筷在桌上,自己拿。”
他说得平静,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姜昀清故作镇定:“我不是来蹭饭的。”
“你想走也来得及。”
她没动。
两人对视几秒,她率先败下阵来,走到餐桌边,拉开椅子坐下。
他又端出一个汤碗,里面是冬瓜排骨汤,汤色清透,撒了葱花。
她忍了一下,还是夹了第一块排骨,咬了一口,轻轻“啊”了一声。
太熟了,刚好脱骨,外皮焦软,里面一点不腻。
她低头吃饭的样子很安静,一口接一口,像怕他反悔。
林珩看着她吃,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嘴里还嚼着,含糊地说:“你是不是早知道我会回来。”
他看着她,慢慢笑了下,很淡的那种,像是一道轻得几乎听不见的风:“嗯。”
她被噎了一下,差点被骨头卡住:“你……”他没等她说完,语气轻淡:“慢点嚼,当心卡住。”
姜昀清低头,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