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的余温，香樟树的叶子绿得发亮，阳光透过叶缝下来，在图书馆前的石阶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冉冉抱着一摞刚借的书，指尖还沾着书页上淡淡的油墨香，下台阶时没留神，脚下踉跄了一下。
“砰”的一声，最上面那本《西方文学史》先掉了下去，紧接着是《语言学概论》，书页哗啦啦散开来，像受惊的蝶。
她慌忙去扶，指尖却先碰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那只手正稳稳托住了她快要滑下去的书堆。
“小心点。”
声音是清冽的，像冰泉流过石缝，苏兰兰猛地抬头，撞进一双很深的眼睛里。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有块黑色的腕表，阳光落在他挺首的鼻梁上，连绒毛都看得清楚。
他正微弯着腰，帮她把散落在地上的书一本本拾起来，指尖擦过书页时，动作轻得像怕弄皱了纸。
“谢、谢谢学长。”
苏冉冉的声音有点发紧，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只盯着他递过来的书，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温温的，她像触电似的缩了手。
“不用。”
他把最后一本书放好，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顿了顿，嘴角似乎弯了一下，“路滑，慢走。”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白衬衫的衣角被风掀起来一点，很快融入了图书馆前的人流里。
苏冉冉还站在原地，抱着重新摞好的书，望着他的背影发愣。
香樟叶在风里沙沙响，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在轻轻说：原来真的有人，会让你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整个世界的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旁边室友跑过来撞了撞她的胳膊：“发什么呆呢？
刚那不是法学院的顾言吗？
你脸怎么这么红？”
顾言。
苏冉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指尖还残留着刚才碰到他时的温度，她低头笑了笑，眼底亮得像落了星子。
一周后的傍晚，苏冉冉被室友硬拉去参加社团联合招新的露天晚会。
操场边挂着串灯，暖黄的光晃悠悠地亮着，吉他声和说笑声混在一起，她抱着杯柠檬水，靠在篮球架旁晃脚，正觉得有点吵，手里的杯子忽然被人撞了下。
“抱歉——”熟悉的清冽嗓音，苏冉冉猛地抬头，撞进顾言眼里时，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他大概是刚从旁边的篮球场过来，额角还沾着点薄汗，白衬衫领口松了颗扣子，手里还捏着个篮球，指尖泛着健康的粉。
“是我没站稳。”
苏冉冉慌忙摆手，低头看了眼杯子，幸好只洒了几滴。
心跳又开始没章法地乱跳，她攥着杯壁，指尖都用力到泛白，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顾言忽然笑了下。
“又见面了，书没再掉吧？”
他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很温和。
苏冉冉脸颊“腾”地就热了，原来他还记得。
她小声应：“没、没有了，上次真的谢谢你。”
顿了顿，又没头没脑地补了句，“我叫苏冉冉，中文系的。”
说完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像在自报家门，傻得厉害。
可顾言却点点头，应得认真：“顾言，法学院。”
他指尖敲了敲篮球，“这里吵，要去那边走走吗？”
不远处是条栽着梧桐的小路，路灯昏黄，能听见风吹叶响。
苏冉冉看着他眼里的笑意，用力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好啊。”
她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看着他握着篮球的手，骨节分明，忽然觉得，今晚的风好像都变甜了。
梧桐叶被风卷着擦过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苏冉冉跟在顾言身侧，刻意放慢了步子，鼻尖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刚运动完的清爽气息，比晚风还让人心里发轻。
“中文系是不是总泡在图书馆？”
顾言先开了口，篮球在他指尖转了个圈，又稳稳落回掌心。
苏冉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找话，连忙点头：“嗯！
有时候借的书太多，就总怕像上次那样摔着。”
说完又觉得这话太傻，悄悄抿了抿唇，眼角却瞥见顾言笑了——他笑的时候眼尾会弯一点，不像刚才在操场边那样浅淡，是真的带了点暖意。
“下次可以去三楼的自助借还机那边，离楼梯口远，空地大。”
他说，“我偶尔去那边查资料，见过好几次有人在楼梯口绊着。”
苏冉冉心里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那……学长常去图书馆吗？”
“不算常，”他顿了顿，转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不过这周应该会去两趟，要赶个案例分析。”
话落时，两人正好走到岔路口，一边通向女生宿舍，一边往校外。
苏冉冉的步子慢下来，有点舍不得这路走完，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柠檬水的杯壁。
顾言也停了脚，把篮球换了只手抱：“到这儿就分路了？”
“嗯，我宿舍在这边。”
苏冉冉指了指左边，声音比刚才更低了点。
他点点头，没立刻走，反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对了，加个微信？”
屏幕亮着，停在二维码界面，“下次要是再抱一堆书，或者在图书馆找不着路，说不定能喊我搭个手。”
苏冉冉的心跳瞬间冲上喉咙，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扫二维码的时候指尖都在抖。
“嘀”的一声提示音响起，她抬头，正看见顾言点了通过，备注栏里很快跳出“苏冉冉-中文系”。
“那我……上去啦？”
她抱着杯子往后退了半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嗯，上去吧。”
顾言挥了挥手，篮球在他臂弯里轻轻晃了下，“路上小心。”
苏冉冉“哎”了一声，转身往宿舍楼走，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见顾言还站在原地，似乎在看她的方向。
她慌忙转回来，脚步快得像踩了风，首到进了宿舍楼大门，才靠在墙上摸出手机——微信界面里，“顾言-法学院”的头像亮着，是片简单的天空。
她对着屏幕笑了半天，才想起刚才忘了说“学长也早点回去”，手指悬在输入框上，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先按了个“晚安”发过去。
没几秒，那边回了过来，也是两个字：“晚安。”
苏冉冉把手机贴在脸颊上，觉得连晚风吹进来的气息，都带着点甜丝丝的盼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