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分手吧。”
林瑶的声音，跟这家西餐厅里小提琴拉出来的调子一样，没什么感情。她手里拿着刀叉，正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那块七分熟的牛排。猩红的汁水渗出来，她眉头都没皱一下。
坐在她对面的叶尘，手里的动作停了。他今天刚发了***的工资，一千八百块。他拿出了一千，请林瑶来这家她念叨了很久的餐厅。人均五百，吃完这顿，他下个月的生活费就得重新去挣。
“为什么？”叶尘的声音有点干。
林瑶终于抬起头，那张被誉为“江大校花”的脸上，此刻全是冷淡。她看了一眼叶尘身上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嘴角撇了一下。
“叶尘，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需要的是未来，你能给我什么？”她顿了顿，用餐巾擦了下嘴，“是这家餐厅的一顿饭，还是你每个月那一千多的***工资？”
坐在林瑶旁边的陈昊笑了。他翘着二郎腿，手腕上那块理查德米勒的表，比叶尘这顿饭贵出几百倍。他伸手揽住林瑶的肩膀，动作自然。
“瑶瑶，别跟他废话了。”陈昊轻蔑地看着叶尘，“小子，听不懂人话是吧？你配不上瑶瑶。你看你这身打扮，来这种地方，不觉得丢人？”
叶尘没看陈昊，眼睛只盯着林瑶。他们在一起三年，从大一到现在。他以为他们的感情，跟钱没关系。
“瑶瑶，我们说好的……”
“说什么了？”林瑶打断他，语气里全是烦躁，“说好一起奋斗？叶尘，我不想奋斗了，我想直接拥有。陈昊能给我，你不能。就这么简单。”
她说完，站起身，挽住了陈昊的胳膊。“这顿饭，就当是散伙饭吧。哦，对了，钱你付一下，我们先走了。”
陈昊哈哈大笑，搂着林瑶转身就走。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冲着叶尘比了个中指，嘴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穷鬼。”
叶尘坐在原地，没动。餐厅里若有若无的目光刺在他身上。服务员走过来，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把账单轻轻放在桌上。
一千零八十八。
叶尘看着那个数字，心里某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碎了。他掏出手机，准备付钱。
就在这时，餐厅外面，天黑了。
不是傍晚那种慢慢暗下来的天黑。是“啪”一下，跟有人关了灯似的，瞬间黑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看向窗外。
“轰隆——！”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餐厅的玻璃都在嗡嗡作响。一道粗大的紫色闪电，撕开了天空，像一条狰狞的龙，直劈下来。
街上的人开始尖叫，混乱成一团。
林瑶和陈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停在门口。陈昊嘴里骂骂咧咧，把林瑶护在身后。
“什么鬼天气！”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那紫色的雷电，没有消失，反而越聚越多。天空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点……好像就是这家餐厅。
不，更准确地说，是餐厅里的叶尘。
叶尘放下了手机。他站起身，慢慢地朝着门口走去。他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每走一步，外面就响起一声惊天动地的雷鸣。
餐厅里的人吓得缩在桌子底下，只有门口的林瑶和陈昊，还有几个胆子大的，死死盯着这个奇怪的男人。
叶尘走到了餐厅门口，和林瑶、陈昊相隔不到三米。
“叶……叶尘，你搞什么鬼？”陈昊声音都发颤了，他感觉到了，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全都来自面前这个他刚刚还在嘲讽的穷小子。
林瑶更是花容失色，她抓紧了陈昊的衣服，身体抖得厉害。她看着叶尘，那张熟悉的脸，此刻却陌生得让她心悸。
叶尘的目光扫过两人，很轻，也很冷。
“三载凡尘，一朝梦醒。”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我本想以凡人身份与你相处，换来的，却是疏远与背弃。”
“你在说什么疯话！”陈昊壮着胆子吼道。
“轰咔！”
一道紫雷，精准地劈在陈昊脚前半米的地方，地面瞬间焦黑一片。陈昊吓得一***坐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
叶-尘不再理他，只是看着林瑶，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林瑶，你求的是富贵，我求的是大道。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话音落下，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雷柱，从天而降，瞬间将叶尘吞没。
林瑶尖叫出声，以为叶尘死定了。
可雷光散去，叶尘毫发无伤。他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已经化为飞灰，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简单的青色道袍，长发无风自动。他的脚下，一柄由雷光组成的飞剑，正在缓缓凝聚成形。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安静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
叶尘轻轻抬脚，踏上了光剑。
“今日，我筑基功成，当入仙门。”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瘫软的两人，声音飘渺，“林瑶，你我尘缘已了。从此，仙凡两隔。”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的任何人一眼。光剑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载着他冲天而起，直接射入天空那恐怖的雷云漩涡之中，消失不见。
雷云散去，天空恢复了晴朗。
只留下餐厅门口，一个失魂落魄，喃喃自语的女人，和一个瘫在地上，屎尿齐流的男人。
周围，是无数举着手机，满脸呆滞的路人。
林瑶的脑子里，只剩下叶尘最后那句话。
“仙……凡……两隔……”
她腿一软，也跪倒在地。她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叶尘飞升了。
这个念头，在林瑶的脑子里盘旋，像个疯掉的蜜蜂，嗡嗡作响。
事情发生后的第一个小时，现场彻底失控。警车、救护车的笛声响彻云霄。陈昊被吓得精神失常，送进了医院。而林瑶，则被当成了重要目击证人，带回局里反复盘问。
她翻来覆去就说几句话。
“他飞走了。”
“他踩着一把剑。”
“他说……仙凡两隔。”
警察看着她的眼神，跟看一个精神病人没什么两样。
与此同时，网络炸了。
几十个不同角度的视频，清晰地记录了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江大高材生渡劫飞升# 这个词条，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了热搜第一。
视频里，天空的雷云漩涡，那道劈下来的紫色神雷，还有那个穿着青袍、御剑而去的背影，每一个画面都打败了所有人的世界观。
评论区彻底沸腾。
“***！这是特效吧？哪个剧组在拍戏？”
“楼上的，你家拍戏能搞出这么大动静？整个江城都停电了半分钟！”
“妈的，我悟了！原来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我这就辞职，回家找找有没有祖传的玉佩和戒指！”
“所以，那个被甩的女的是谁？年度最惨前女友，刚把一个神仙给踹了？”
“哈哈哈哈，富二代吓尿了！高清视频！兄弟们，快来下载表情包！”
林瑶的名字和照片，很快被人肉了出来。她和叶尘的同学关系，恋爱经历，以及她和陈昊在一起的事，全都被扒得一干二净。
她成了全网最大的笑话。
“有眼无珠”这个词，被无数人用来形容她。有人编了段子，说财神爷下凡体验生活，结果被女友嫌穷给甩了，一气之下，班也不上了，直接回去继承神位了。
林瑶看着手机上那些铺天盖地的嘲讽和谩骂，双手冰凉。她想反驳，想解释，可她能说什么？事实就是如此。她亲手推开了一个神仙。
然而，就在事件发酵到顶点的第三个小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微博上，所有关于“渡劫”、“飞升”的热搜，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数百万播放量的视频，链接全部失效。各大论坛里，相关的帖子被删得一干二净。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短短几分钟内，抹去了一切痕迹。
紧接着，官方发布了通告。
“经专家鉴定，今日江城上空的异象，是由特殊气候条件引发的球状闪电现象。网络流传的‘飞人’视频，系多人利用AI技术合成的恶意炒作，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请广大网民不信谣，不传谣……”
看着这条通告，林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骗子。
全都是骗子！
她亲眼所见，那不是什么球状闪电！那个人就是叶尘！
可现在，全世界都告诉她，那是假的。
连她父母打来电话，都小心翼翼地问她是不是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
出院的陈昊也变了。他不再嚣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家里人花了大价钱，请了心理医生，催眠师，试图让他忘记那天发生的事。
陈昊嘴里反复念叨着：“别找我，别找我……那是个怪物……”
林瑶知道，这不是幻觉。那个世界的的确确存在。而那只抹去一切痕迹的大手，证明了那个世界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她疯了似的开始寻找叶尘的过去。
她去了叶尘住过的出租屋，房东已经把他的东西全扔了。她翻遍了垃圾堆，只找到几本旧书和一本修炼笔记的残页，上面画着她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她开始在网上搜索“修仙”、“灵气”、“筑基”这些词，得到的结果，除了小说就是游戏。
她不甘心。
一个星期后，陈昊的哥哥，陈峰，找到了她。
陈峰比陈昊大十岁，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文儒雅，但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他们在一家私人会所见面。
“林小姐，”陈峰推过来一杯茶，“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林瑶的心猛地一跳，她死死地盯着陈-峰。
“我弟弟，给你添麻烦了。”陈峰慢悠悠地说，“那天的事，很抱歉。”
“那不是幻觉。”林瑶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陈峰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只是说：“叶尘，已经不是你能接触到的人了。他走上了另一条路。你和他的缘分，尽了。”
“不！”林瑶激动地站起来，“凭什么！他以前是我的！如果不是我……他凭什么能……能……”
她想说“飞升”，但又不敢。
陈峰的眼神冷了下来。“林小姐，看在我弟弟的面子上，我劝你一句。安分地当你的普通人。有些世界，不是你该窥探的。好奇心，会害死猫。”
说完，他留下了一张支票。
“一百万，忘了这件事，也忘了叶尘。对你，对他，都好。”
林瑶看着那张支票，又看了看陈峰。她忽然明白了，陈家，或者说陈峰，一定知道那个世界的存在！
她没有拿那张支票。
她看着陈峰，眼睛里燃烧着一种病态的火焰。“陈先生，我不要钱。我想……走上和他一样的路。你能帮我，对不对？”
陈峰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第一次发现，她的野心和疯狂，远超他的想象。
他沉默了很久，说：“你付得起代价吗？”
“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林瑶毫不犹豫地回答。
她不知道，在她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几十公里外，一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庄里。
叶尘盘膝而坐，他面前的空气中，灵气汇聚成肉眼可见的溪流，涌入他的体内。
一个穿着白色武道服的女人，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她叫苏雨溪，是“守护者”组织派来接引他的人。
“你的尘缘，真的断干净了？”苏雨溪的声音清冷，听不出情绪。
叶尘缓缓睁开眼，眼中一道青光闪过。
“断了。”
“那个叫林瑶的凡人女孩，最近一直在寻找你的踪迹，甚至接触了陈家的人。”苏雨溪说，“陈家，是我们重点监控的几个末流修行家族之一，行事不择手段。她这么下去，会很危险。”
叶尘沉默了。
苏雨溪看着他的侧脸。“需要我出手，抹掉她的记忆吗？让她彻底忘了你，忘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回归一个正常人的生活。这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叶尘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闪过大学三年里，林瑶的笑，林瑶的嗔，林瑶在图书馆里靠着他肩膀睡着的模样。
最后，画面定格在她挽着陈昊，冷漠地说出“分手吧”的那一刻。
他再次睁开眼，眼神已经恢复了古井无波。
“不必了。”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