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中医,祖上三代虽是御医,但我们家看的从来不是病,而是“邪”。因为我从出生起,
就能看见那些盘踞在生人阳气上的“东西”。今天,我被请到一家顶级私立医院,
会诊的是首富的独子。他高烧昏迷半月,现代医学用尽手段,却连病因都找不到。
我一进病房,就看见一个浑身浮肿的水鬼正抱着他,贪婪地吸食着最后的阳气。
我当即布下法坛。黄符铺底,朱砂画阵,再将家传的七根陨铁渡魂针按北斗之位摆开。
“荒谬!”病房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国外金发专家怒斥着闯了进来,“这是医院,
不是你们跳大神的舞台!”不等我开口,他已冲到我面前,一把掀翻了整个法坛!
符纸、朱砂、针具碎了一地。“我不管你们东方有什么神秘巫术,但在科学面前,
这就是垃圾!是谋杀!”他鄙夷地宣布,同时一脚踩在我们这一脉用以镇邪的清水碗上,
玻璃碎片和水渍溅了他一裤腿。话音未落,病床旁的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
屏幕上,患者的心率和血氧饱和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跌!金发专家非但没有反思,
反而指着监护仪对我咆哮。“你看!把病房弄得乌烟瘴气的,我们好不容易稳住的生命体征,
被你这么一搞全线崩溃!保安!把这个神棍给我赶出去!”我没理会他的咆哮,
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脚下。那摊他亲手制造的水渍里,一只惨白浮肿的手,正缓缓伸出,
抓向他的脚踝。我无奈摇头苦笑。我是来除邪的,本不想和凡人医生扯上关系。可这位博士,
似乎无意中,给自己开了个“新号”。1.那只惨白的手搭上了金发专家的脚踝,
一道黑气顺着他的裤腿蜿蜒而上。他却浑然不觉,还在那里对着病床上的病人指手画脚。
“准备除颤!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他叫阿尔伯特,
是首富霍震雄花重金请来的心脏科权威。两个保安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拧住我的胳膊,
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我没有挣扎。法坛已毁,镇邪的清水碗被破,最重要的,
是家传的七根渡魂针,被他踩在脚下,其中一根已经应声断裂。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是法器受损,牵连到了我自身的气息。“霍先生!”阿尔伯特一边指挥抢救,
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旁边的首富说,“我建议立刻报警!这个人,已经构成了故意伤害罪!
”霍震雄的脸黑得能滴出水。他看着监护仪上几乎要拉成直线的波形,又看看我,
那眼神恨不得将我生吞活剥。“把他给我看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他离开医院半步!
”他没有选择报警。因为请我来,本就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事。但他眼中的怒火,
比警察的审讯还要灼人。我被粗暴地拖出病房。走廊里,几个护士和医生对着我指指点点。
“就是他,搞什么封建迷信,差点把病人害死。”“真是异想天开,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霍先生这回真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我低下头,
看着走廊光滑如镜的地面,映出我狼狈的身影。我能说什么?说那水鬼是真的?
他们只会笑我更蠢。喉咙像被堵住,连一句反驳都挤不出来。路过一间病房时,
我从玻璃的反光里,清楚地看到。那个浑身浮肿的水鬼,已经松开了霍家公子,
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挂在了阿尔伯特的后背上。它把脸埋在阿尔伯特的脖颈间,
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阿尔伯特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奇怪,
空调开太大了吗?”他嘟囔了一句,继续投入到“紧张”的抢救中。
我被关进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储物室。门从外面被锁上,一片漆黑。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我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胳膊上传来阵阵钝痛。
但这些,都比不上心里的憋闷。我明明是来救人的,却成了害人的罪魁祸首。最可笑的是,
那个真正的“凶手”,此刻正披着白大褂,享受着所有人的尊敬和信任。
2.我在储物室里待了多久,自己也不清楚。没有手机,没有手表,
这里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我只知道自己又饥又渴,被扭伤的胳膊肿起老高。
我尝试调息,却因为法器被毁,心神不宁,气血翻涌,喉咙里泛起一阵腥甜。门终于开了。
刺眼的光线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进来的是阿尔伯特,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金色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
“神棍先生,在这里待得还习惯吗?”他拉过一张椅子,在我面前坐下,姿态傲慢。
“霍公子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他欣赏着我脸上的狼狈,慢条斯理地宣布。
“经过我们团队一整夜的努力,总算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这证明了,科学,
才是战胜一切的唯一真理。”我看着他。他的脸色很好,精神饱满,看不出任何异常。
那水鬼,隐藏得很好。它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一击致命的机会。“你是不是想说,
我身上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阿尔伯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嗤笑一声。“抱歉,
让你失望了。我刚刚做过最全面的身体检查,所有指标,都完美得可以写进教科书。
”“完美?”我勉强扯动嘴角,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你看到的只是表象。它在等你,
等你彻底放下戒心,然后——”阿尔伯特不耐烦地打断我,
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行了,神棍先生,少在这故弄玄虚。我警告过你,这里是医院,
是科学的殿堂。你的那些江湖骗术,在这里,一文不值。”“骗术?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声音低沉下来,“如果救人是骗术,那我认了。但有些东西,
不是你不信,它就不存在。”“倒是你,”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
“霍先生已经请了最好的律师团队,准备以诈骗和故意伤害的罪名***你。”“你猜,
你会在这里,还是在监狱里,待得更久一些?”我没有说话。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怎么,
无话可说了?”阿尔伯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转身准备离开。“等等。
”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离水远一点。”阿尔伯特的脚步顿住了。他回头,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在威胁我?还是在诅咒我?”我闭上眼睛,“信不信由你。
”“疯子。”阿尔伯特丢下这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门再次被重重地锁上。3.第二天,
我被带到了一间审讯室。哦,不对,是医院的会议室。但长条桌,刺眼的顶灯,
和我对面坐着的一排人,让这里看起来和审讯室没什么两样。主位上坐着霍震雄,
他面沉似水。左手边是阿尔伯特和几个医院的领导。右手边,是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看起来精明干练,应该是律师。“林先生。”其中一个律师开口,语气公式化,
“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指控你涉嫌非法行医,并对霍启明先生造成了严重的人身伤害。
”他将一叠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医院的专家鉴定报告,以及霍先生的律师函。
”“如果你认罪,并且赔偿霍先生的一切损失,霍先生可以考虑,对你从轻处理。
”我看着那些印满铅字的白纸,觉得有些可笑。黑的,永远变不成白的。但白的,
却可以轻易地被染黑。“我没有罪。”我说。“不知悔改!”霍震雄猛地一拍桌子,
震得茶杯嗡嗡作响。“如果不是阿尔伯特博士抢救及时,我儿子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还敢说你没罪?”“哦?”我迎上他愤怒的目光,语气平静却透着一股执拗,
“所以你们宁愿相信一个连病因都找不到的‘专家’,也不愿正视眼前真正的危机?
哪怕亲眼所见,也觉得是幻觉?”“你!”霍震雄被噎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冥顽不灵!
”“够了!”阿尔伯特打断我,脸上带着被冒犯的怒意。“都到这个时候了,
你还在宣扬你那套愚昧的巫术!在座的各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
你觉得会有人相信你的鬼话吗?”他环视一周,所有人都对他报以赞同的目光。
我成了唯一的异类。“林先生,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另一个律师开口了,
语气里带着一丝“善意”的提醒。“霍家的实力,你应该清楚。跟你打官司,
我们有百分之百的胜算。到时候,你不仅要面临巨额的赔偿,还要坐牢。”“现在你低个头,
认个错,对大家都有好处。”他把一支笔,放到了那份认罪协议上。
仿佛在施舍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看着那支笔,又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的脸。轻蔑,不屑,
愤怒,同情……这就是凡人的世界。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
将那份协议,推了回去。“我说过,我没有罪。”我的回答,彻底点燃了霍震雄的怒火。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把他给我带下去!严加看管!在律师函正式生效前,别让他给我出任何幺蛾子!
”两个保镖再次上前,将我从椅子上架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更加粗暴。我的头,
重重地磕在了门框上,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耳边,是阿尔伯特胜利的冷笑。
4.我被换了一个地方囚禁。不再是储物室,而是一间废弃的病房。这里比储物室大,
但更加阴森。窗户被木板钉死,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隙。房间里只有一张光秃秃的铁床。
送来的饭菜,也从四菜一汤,变成了两个冰冷的馒头和一瓶水。这是霍震雄对我的惩罚。
他要从精神和肉体上,彻底击垮我。我躺在冰冷的铁床上,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阵阵刺痛。
身体的伤,可以恢复。但心里的憋屈,却像一块巨石,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想到师父在我下山前说的话。“清源,记住,我们这一行,救人,也渡己。但世人愚昧,
多有不信。切记,不可强求,不可动怒,一切,随缘。”可现在,我真的能做到“随缘”吗?
眼睁睁看着一个无辜的人替我背锅,另一个罪有应得的人逍遥法外,甚至还要置我于死地。
这缘,我随不了。我的目光,落在那一小条窗户的缝隙上。从这里,
刚好能看到医院中心花园的一角。下午的时候,我看到阿尔伯特,陪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美女,
在花园里散步。他看起来春风得意,不时和美女说笑,引得对方巧笑嫣然。
他甚至还炫耀般地,做了一个引体向上,展示着自己强健的体魄。阳光洒在他身上,
看起来那么健康,那么充满活力。没有发冷,没有噩梦,没有丝毫被邪祟缠身的迹象。难道,
是我看错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立刻被我否定。我们这一脉的眼睛,从不出错。那水鬼,
道行不浅。它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傍晚,门开了。进来的,是霍震雄的那个律师。
他将一个公文包放在床上,从里面拿出一叠文件。“林先生,这是最新的口供,你看一下。
如果没问题,就在上面签字吧。”他的语气,比白天缓和了一些。
“霍先生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只要你配合,他保证,不会让你坐牢,只是赔偿一些钱,
然后离开这座城市,永远不要再回来。”这听起来,像是一个仁慈的交易。但我知道,
一旦我签了字,就等于承认了自己是骗子。我们家三代御医传下来的名声,
将彻底毁在我的手里。我没有去看那份文件。我只是问他:“霍公子,情况怎么样了?
”律师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哦,霍公子的情况很稳定,各项指标都正常。
阿尔伯特博士说,再观察几天,就可以考虑转入普通病房了。”“是吗?”我轻声说,
“那就好。”我的反应,让律师有些意外。他以为我会继续辩解,或者讨价还价。“林先生,
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用考虑了。”我拿起那支笔,
不是为了签字,而是用笔尖,在文件的空白处,写下了一行字。“亥时三刻,水漫金山。
”然后,我把文件和笔,一起推了回去。律师拿起文件,看着那八个字,眉头紧锁。
“你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我说,“回去告诉霍先生,也告诉阿尔伯特博士。
如果今晚亥时三刻之前,他们来求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后果自负。
”我的话,在律师听来,无疑是疯言疯语。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和怜悯的表情。
“看来,你真的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林先生,祝你好运。”他收起文件,转身离开。这一次,
他没有再回头。门被锁上,房间再次陷入死寂。我靠在墙上,听着自己沉重的心跳。我知道,
这是我最后的赌注。用我仅剩的,身为一个“预言者”的尊严。亥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