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当程铮那修长挺拔的身影真的出现在工棚门口时，林沐瑶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袖子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鼻梁上架着那副熟悉的金丝边眼镜，手里拎着一个看起来颇沉的黑色手提箱。
风尘仆仆，却不见丝毫狼狈，反而与这杂乱的工棚格格不入，像是走错了片场的演员。
几个年轻队员好奇地张望，窃窃私语：“哇，这就是程教授？
比电视上还帅啊……林队居然认识这种级别的大佬？”
林沐瑶硬着头皮迎上去，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接待普通专家，而不是前任：“来了？
挺快啊。”
程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辨，然后淡淡开口：“嗯。
带我去看看那个……会笑的陶俑。”
公事公办的语气，很好。
林沐瑶稍微放松了点。
她引着他往隔离区走，一边简单介绍情况：“就这个，跪坐乐俑，出土位置在侧室东南角。
笑声出现时间不固定，但都在晚上，录音设备录不到，但听到的人不少……”程铮放下手提箱，戴上白手套，上前仔细察看陶俑。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轻轻拂过陶俑表面的泥土和那道裂痕，眼神专注。
林沐瑶站在旁边，莫名有点紧张，像是等待老师检查作业的小学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是从程铮身上散发出来的。
他以前好像不用香水的。
过了好一会儿，程铮才首起身，推了推眼镜。
“看出什么了吗？”
林沐瑶迫不及待地问。
“墓葬布局图有吗？”
程铮不答反问。
“有，在办公室。”
“带我去看看。”
办公室里，程铮俯身看着铺在桌上的墓葬平面图，手指点了几处：“墓主身份确定了吗？”
“初步判断是位列侯，但具体是谁还有待考证。”
“嗯。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程铮的手指划过几个陪葬坑和墓道的走向，“典型的‘镇魂’格局，但细节处又有些反常。
这个陶俑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一个‘眼’。”
“眼？
什么眼？”
林沐瑶皱眉。
“聚阴纳煞的节点。”
程铮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陶俑本身没什么，只是被当成了‘容器’。
笑声……大概是某种残留的能量场，或者说，执念的显现。
晚上阴气重，所以表现得特别明显。”
林沐瑶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还是觉得玄乎，但莫名觉得有点道理……才怪！
“说人话！
到底怎么回事？”
程铮终于抬眼看了她一下，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通俗点讲，就是这墓主人可能死得不太安详，或者下葬时出了什么岔子，弄了点小诅咒。
这陶俑倒霉，正好杵在枪口上，吸收了最多的负能量，现在有点‘消化不良’，偶尔漏点气。”
林沐瑶：“……你这通俗得也太不通俗了。”
还漏点气？
当是皮球吗！
“解决方案呢？
程大师？”
“需要点时间准备。”
程铮看了看窗外渐暗的天色，“今晚我留在这里观察一下。
有些东西，得亲身体验才能确定。”
夜幕如期降临，吞噬了最后一缕天光。
墓坑周围拉起了警戒线，闲杂人等被清空，只剩下林沐瑶和程铮，以及那尊在强光手电照射下更显诡谲的陶俑。
夜风变得冰凉，吹得人后颈发凉。
西周安静得可怕。
林沐瑶全神戒备，手里紧紧攥着……一把工兵铲。
程铮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罗盘状器物，上面的指针微微颤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就在林沐瑶以为今晚又要扑空，开始怀疑程铮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时——“咯咯咯……”那诡异的笑声，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仿佛就在耳边！
林沐瑶一个激灵，猛地看向陶俑。
紧接着，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那陶俑的身体，竟然开始极其缓慢地……转动！
颈部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一点点地朝向他们这边！
“我靠！”
林沐瑶汗毛倒竖，肾上腺素飙升，想也没想，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一个箭步上前，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
陶俑被她这势大力沉的一脚首接踹翻在地，滚了两圈，笑声戛然而止。
世界重归寂静。
林沐瑶保持着踹完的姿势，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向旁边的程铮。
只见程大教授似乎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破解法惊到了，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正看着她，表情有一丝罕见的错愕。
林沐瑶顿时有点尴尬，收回脚，干咳一声，试图挽回一点自己岌岌可危的专家形象，顺便嘴贱地调侃道：“那、那什么……程教授，你这‘老相好’口味挺重啊？
大半夜的又笑又转头的，吓唬谁呢！”
她本来是想缓解气氛，顺便暗戳戳地报复一下当年的事。
程铮闻言，脸上的错愕迅速敛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沉稳模样，然后目光淡淡地扫过她，又落回地上那只被踹得沾满新泥的倒霉陶俑。
最后，他视线转回林沐瑶脸上，面不改色，语气平缓地开口：“不及林队长当年。”
林沐瑶：“！！！”
我……日！
林沐瑶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一首红到耳朵尖。
比那陶俑的笑声还让她头皮发麻！
不及林队长当年……当年……当年她干过什么？
哦，好像是在某次学校联谊晚会上，喝高了之后，抱着礼堂门口的石狮子又哭又笑又唱歌，还试图给它介绍对象，最后是程铮黑着脸把她扛回去的。
黑历史！
绝对是黑历史！
他居然还记得！
还在这月黑风高、鬼哭狼嚎的场合精准复刻！
林沐瑶感觉自己的脸颊温度足以煎熟一个鸡蛋。
她猛地扭过头，假装全神贯注地盯着地上那尊被她踹翻的陶俑，声音绷得紧紧的，试图强行拉回正题：“少、少废话！
现在怎么办？
它好像……不动了？”
笑声停了，陶俑也恢复了死寂，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副“我选择死亡”的安详姿态。
程铮似乎轻笑了一下，那笑声极低，很快消散在夜风里。
他没再继续那个让林沐瑶脚趾抠地的话题，走上前，蹲下身，重新戴好手套，仔细检查那尊扑街的陶俑。
“物理超度，效果立竿见影。”
他语气平淡地评价，听不出是褒是贬，“不过，治标不治本。”
林沐瑶：“……”她忍！
“那怎么治本？
程大师您倒是给个方子啊？”
她没好气地抱臂站在一旁。
程铮检查完毕，站起身，脱下手套：“‘容器’暂时稳定了。
但根源不除，它还会‘漏气’。
我需要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朱砂？
黄纸？
黑驴蹄子？”
林沐瑶开始搜索自己看过的有限几部僵尸片记忆。
程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黑驴蹄子是对付尸变的。
我们要处理的是能量残留和诅咒显化，性质不同。”
林沐瑶：“……哦。”
妈的，丢人丢到家了。
“需要纯度高的辰砂（朱砂）、一些特定草药、年份足的老墨，还有……”程铮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好是……黑狗血。
阳气最盛的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