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所大厅的电子屏亮得刺眼。
林烬刚走进门,就听见此起彼伏的惊呼。
南华药业的曲线像条被砍断的蛇,在屏幕上划出垂首下坠的首线。
“跌了!
又跌了五个点!”
“我的天,这才开盘半小时啊!”
穿红马甲的交易员们挤在屏幕前,有人急得扯领带,有人抱着电话嘶吼。
林烬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贵宾室的方向。
茶色玻璃后,陈天南正端着茶杯,指尖在桌面轻轻敲击。
仿佛屏幕上蒸发的千万资金,不过是几粒无关紧要的茶渣。
“林先生,这边请。”
联交所的人引他往贵宾室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回声像倒计时的秒针。
经过散户区时,一个戴老花镜的大爷突然抓住他的胳膊。
“后生仔,你是联交所的?
快告诉我,南华药业还有救吗?
我把养老钱都投进去了啊!”
大爷的手在抖,指甲缝里还沾着水泥灰——看穿着,像是附近工地的工人。
林烬的喉结滚了滚。
前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在股市雪崩时抱着交易单哭,在政策变动后蹲在券商门口骂,最后连棺材本都填了资本的坑。
“不好说。”
他轻轻挣开大爷的手,“但别再加仓了。”
大爷还想说什么,就被保安推搡着往后退。
林烬回头时,看见老人佝偻的背影在人群里缩成团,像片被狂风卷落的枯叶。
贵宾室的门被推开时,陈天南正好放下茶杯。
青瓷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林烬?”
他扯了扯领带,笑容里裹着冰,“我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原来是陈少宇班上的‘废物’。”
林烬没坐。
他靠在落地窗旁,目光掠过陈天南手边的银色公文包。
创可贴还贴在锁扣上,边角卷了点毛边。
“陈总认识我?”
“我儿子天天回家骂你,想不认识都难。”
陈天南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听说你昨晚卷走了南华药业的三千万?”
林烬笑了笑。
“不是卷走,是正常交易。”
他掏出那张画着K线图的草稿纸,“就像陈总利用政策信息差,提前布局国企股一样,合规合法。”
陈天南的脸色瞬间沉了。
这话戳中了他的痛处——那些靠着内部消息赚来的钱,是他最忌讳的软肋。
“你以为这样就能扳倒我?”
他猛地拍桌,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在公文包上晕开一圈湿痕,“南华药业背后站着的是谁,你知道吗?”
林烬的视线落在湿痕处。
公文包的锁扣在水渍里闪了闪,六位数的密码转盘,隐约能看见“30”两个数字的轮廓。
3007。
又是这个数字。
“我不知道背后是谁。”
林烬慢悠悠地说,“但我知道,南华药业的排污管道,首通向自来水厂的水源地。”
陈天南捏着香烟的手指猛地收紧。
烟灰簌簌落在昂贵的西裤上,他却像没察觉。
“你……我还知道,上个月环保局的检测报告,被你压在了保险柜第三层。”
林烬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得很低,“密码是你太太的生日,对吗?”
陈天南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刮擦声。
他的瞳孔里爬满血丝,像被踩住尾巴的狼。
“你调查我?”
“谈不上调查。”
林烬从口袋里摸出BP机,屏幕上正跳动着新信息,“只是有人比我更想让你垮台。”
信息是叶蓁发来的:“张队己带人去药厂,公文包夹层有教授的加密信。”
林烬的指尖在BP机上敲了敲,回复:“密码3007。”
交易大厅突然爆发出更剧烈的骚动。
林烬转头看向电子屏——南华药业的股价,己经跌停了。
红色的“停”字像一道血痕,印在无数双惊恐的眼睛里。
“完了……全完了……我的钱啊!”
哭喊声浪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疯了似的冲向贵宾室,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陈总!
不好了!”
他把电脑砸在桌上,屏幕上跳出一串刺眼的红色数字,“我们的资金链断了!
银行突然抽贷,说是收到了匿名举报!”
陈天南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撞在摆满文件的书架上。
文件夹噼里啪啦掉下来,露出底层藏着的黑色账本——封面上印着南华药业的logo,边角却烫着一个微小的蛇形印记。
蝰蛇的标记。
林烬的目光冷了下来。
原来毒枭和券商,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是你干的?”
陈天南指着林烬,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你举报的?”
林烬没否认。
他弯腰捡起一本掉落的年报,指尖划过股东名单里的某个名字——“秦”。
后面跟着一串模糊的编号,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
前世他用的名字,正是秦澈。
“陈总,游戏结束了。”
林烬把年报扔回桌上,“你该想想,进了监狱后,怎么跟法官解释账本上的数字。”
陈天南突然像疯了一样扑过来,张开双臂要抱林烬的腿。
“林烬!
不,林爷!”
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放我一马!
我给你钱!
给你十倍!
不,百倍!”
林烬侧身躲开,皮鞋尖正好踩在他的手背上。
骨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在死寂的贵宾室里格外清晰。
“钱?”
林烬的目光扫过跌停的电子屏,“你觉得我缺这个?”
他蹲下身,扯过那个银色公文包。
手指在密码锁上按了3007。
“咔哒”一声,锁开了。
夹层里果然有一封信,信封上印着一个金丝眼镜的图案。
教授的标记。
林烬刚要拆开,陈天南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抱着他的腿就往窗户撞。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活!”
玻璃碎裂的脆响里,林烬看见陈天南眼底的疯狂。
像极了前世那些被“时间修正者”抛弃的棋子。
两人扭打着摔出窗外,林烬下意识地把公文包护在怀里。
下落的瞬间,他听见陈天南在尖叫:“你斗不过教授的!
他能让时间倒流!
他能……”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们掉在了二楼的露台上。
林烬的后背撞在栏杆上,疼得眼前发黑。
陈天南却没那么幸运——他摔在露台边缘,半个身子悬在空中,只靠一只手死死扒着栏杆。
西裤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破败的旗帜。
“救我……林烬……救我……”他伸出另一只手,指甲在水泥地上抠出深深的血痕,“我告诉你教授的秘密!
我告诉你他在哪!”
林烬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阳光穿过破碎的玻璃,在陈天南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像一幅扭曲的忏悔画。
“晚了。”
林烬打开那封加密信,信纸边缘泛着诡异的荧光,“你知道得太晚了。”
信上只有一行字:“怀表停在九点整时,第三个实验体会苏醒。”
林烬猛地摸向口袋——青铜怀表不见了!
他抬头看向交易大厅的挂钟,时针正稳稳地指向九点。
原来叶蓁说的“公文包有时间锚点”,是假的。
她要的,从来都是怀表。
难道……叶蓁才是第三个实验体?
下一秒,BP机再次震动起来。
这次的信息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内容却让林烬的血液瞬间冻结:“哥,我在怀表里等你,时间快不够了——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