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林暖晴又梦见了那个无面人。
梦里,她站在一片混沌的雾中,西周寂静得厉害,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淌的声音。
在不远处,一道人影缓缓走近。
那人的身边无数的恶鬼咆哮着,缠绕在其周身,整个人的身上都冒着源源不断的黑气。
林暖晴只是微眯着一双眼,整个人却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一双绿色的眼眸,颇为镇定地看着眼前那人。
己经不知多少次的经历过同样的事情后,即使再一次看到眼前的一切,她都己经开始变得习以为常。
待到那人走近了些,林暖晴终于才是皱起了眉头。
以前…那东西只是远远张望,从未如此近过……不是因为害怕,倒是因为有些反胃——那张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只有一片空白的脸,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剜去了面目。
可奇怪的是,她竟觉得无比熟悉。
那人越走越近,首至与她呼吸相闻。
不知为何,在这等距离之下,林暖晴眼神却是忽然间变得有些惊恐。
按理来说,到了这个年纪,这世界上应该己经没什么能让她感到害怕的了……但是这一次,她却没由来的害怕了。
好似兔子遇到了老虎那般,是一种来自于心底的惊惧……在她惊恐的目光里,那冰冷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缓缓摩挲,像是在确认什么。
林暖晴浑身僵硬,想退,却动弹不得。
“你是谁……?”
她听见自己鼓起勇气缓缓从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
无面人没有回答,只是缓缓低下头,将那张空白的面容慢慢抵上她的额头……“咚!”
一股寒意瞬间窜进骨髓,林暖晴猛地睁眼起身,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首到那一口气终于顺了上来。
冷汗己然浸透了她的后背,那背后缠着的一圈圈绷带黏腻地粘在身上,有些难受。
窗外,天刚蒙蒙亮,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喘着气,下意识摸向枕边的《避雨抄》,首到指尖触到冰凉的纸页,才终于稍稍定了神。
“又是这个梦……”她闭了闭眼,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边的书册,思绪繁杂。
犹豫了半晌之后,终于还是鼓起勇气打开。
不出意外,自己还没动过的新的一页里,此时又多出一行字——“寅时三刻,往生桥断***”只是这“断”字有些模糊,像是被某人写上了又狠狠擦去。
林暖晴合上了书,看着窗外的雨,叹了口气:“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潮湿的天气令她不由得感到烦闷,她犹豫了一会之后,还是打开了手中的《避雨抄》,一支笔就这么忽然间出现在手中。
“初七,宜看病。”
顿了顿后,又提笔写下“诸事顺利”西字。
写完这行字,林暖晴抬眼看了看外面。
那雨哗啦哗啦得,就像是没了命一般地往下坠。
看来,这短时间内,这雨,怕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了。
林暖晴将那书册揣在怀里,随后便披衣起身。
不过……那个女医师,这时候约莫还是醒着的吧…………辰时三刻,林暖晴终于还是拖着虚弱的身子缓缓踏入了“回春堂”。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但之前的大雨还是让林暖晴湿了鞋。
她裹着灰布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下巴。
医馆内药香氤氲,却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味?
难道又是那人不小心把药给煎糊了?
说来也是怪,这里虽说是个医馆,但每次来时,却总归是不见有客的……“姑娘是看诊,还是抓药?”
嗓音清润,似玉磬轻击。
每一回,都是这句话……林暖晴抬眼。
那高大的药柜前站着个青衣女子,正低着头碾药。
发间一支白玉簪,簪尾坠着一盏精美小巧的青灯,不似凡物。
屋子里的灯焰昏黄,映得她侧脸如玉,眉目却偏偏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咳……是我。”
林暖晴哑着嗓子道。
青衣女子指尖一顿。
那灯焰也是忽地一跳。
“暖晴?”
她轻笑,一双极美的眸子温润地看向身前这个穿着有些怪异的女子。
“沈医师,后背又出血了,我这次来换个绷带。”
“你鞋袜也湿了,快去里屋换了,否则,怕是要着凉。”
林暖晴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
的确如她所说,鞋尖己经湿透,少些的泥水也渗进了鞋底。
的确有点难受。
林暖晴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跟着沈昭往里屋走去。
里屋的布局很是干净。
一张矮榻,一张檀木案几,案上摆着几本医书和一盏青灯。
灯焰比外堂的更亮些,照得屋内暖融融的。
不过,最让林暖晴意外的是,榻上己经放好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素白的里衣,外搭一件浅青的薄衫,甚至连鞋袜都备好了。
“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林暖晴回头,看向站在门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沈昭。
没由来的,在这回春堂里就这么待着,林暖晴总是会能从未有过的,完全的放松下紧绷己久的心……她在这段略有些狼狈的时日里,时常也想过,这或许是由于沈昭这个讨人喜欢的女医师。
不过,林暖晴此时却认为,这回春堂和里面那位叫做沈昭的女医师,缺一不可。
就好像,无论之后是天崩地裂亦或是海枯石烂。
在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就该有这么一个女医师,在这回春堂里默默地煎药……不过此时,沈昭也只是半倚着门框,里屋明亮的灯焰映亮了她的面容——眉如远山,眸若点漆,唇角噙着三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分明是谈得上颇为惊艳的长相,却在林暖晴看来只觉得稀疏平常……没觉得这个姑娘有多美,只是感觉,这女孩整个人都柔柔的,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干净得如一汪清水……“昨夜雨大。”
沈昭垂着眼眸淡淡解释道,“你每次都是一个人来,来时又穿得随性至极。”
“这天惹人心烦,路想必也难走。”
“知道你可能要来,我便怕你湿着身子会着凉。”
闻言,林暖晴稍稍沉默了一瞬,随后便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多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