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的天气不大好,空气又闷又热,是大雨前的征兆。
凌云栖背靠着巷道内唯一一棵小松树乘凉,他抬头看了一眼越来越黑沉的天空,对树上的乌鸦道:“要来雨了,我去隔壁道观避一避,抚光,你去么?”
抚光对他摇头,抬起右侧翅膀指了一下自己头顶那小小一片松针。
凌云栖明白它的意思,又道:“那你在这儿等我,我看送供品的人来了没有,回来给你带吃的。”
抚光点点头。
凌云栖对它笑了一下,转身向矮墙处走去。
几个月前的一个清晨,凌云栖醒来时发现小松树上多了一只乌鸦,对视半晌,乌鸦自报了家门。
它叫抚光,是只半成精的小妖,因为受伤失了记忆,误打误撞来了这里。
抚光通人语,但一天只能跟凌云栖说三句话。
凌云栖倒是不在意,他反而很知足,身边能多一个陪伴是件特别开心的事。
但他还是和抚光约定,能用动作表达清楚意思,就不要说话,以防遇到不得不说话的事情时,动作表达不清。
倒也不耽误什么事儿,凌云栖不过就是想听抚光讲一讲它在巷道外的所见所闻。
自从有了抚光,凌云栖自动自觉照顾起了它的一日三餐。
就比如现在,他要去隔壁道观拿供品回来。
凌云栖走到巷道一侧的墙边,从一处有豁口的矮墙爬了过去。
矮墙这边有一座小道观,道观只修了一间殿,虽不大,修建的却十分精致。
观内常年无人,凌云栖熟门熟路的从前院进了大殿内。
说是大殿,拢共不过十几平米,殿内供奉着一尊三尺高的玉雕人像。
供桌正中摆放着一块精致的檀木牌位,上面用金沙描着‘凌云栖’三个字。
凌云栖一进殿,先对人像拜了三拜,毕竟借用了人家的名字,又要借住在这里避雨。
看了一眼供桌上所剩无多的供品,期许的目光落在道观大门处。
他昨晚帮了一位老妇人的忙,老妇人说好今日来送供品,这都快中午了,还是不见人来。
一道闪电撕裂了黑沉的天空,紧随而来的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看着前院这棵在风中摇曳的大松树,凌云栖又想到了小松树上的抚光。
知道它不会来,凌云栖还是快步跑出了大殿。
他在矮墙处对抚光招手,“应该是场大雨,还是来避一避吧,这边的树更大些。”
岂止是大一些,这边的松树树干比凌云栖的腰还粗,树冠投下的阴影能遮大半个院子。
巷道里的小松树树干还没他手腕粗,只能算棵树苗,与这边的大松树根本没有可比性。
抚光摇了摇头,依旧抬起翅膀指头顶那一小片稀稀疏疏的松针。
好吧。
凌云栖转身往回走,行至殿前,噼噼啪啪的雨滴己经砸落下来。
雨来的又大又急,凌云栖双手托腮,安静的坐在殿内蒲团上看小院中的雨。
这场大雨下了足足两个多时辰,临近傍晚才停,他猜,老妇人不会来了,至少今天不会来了。
凌云栖拿起供桌上最后一块点心,掰下很小的一块,细细品尝起来。
吃完这一顿,下一顿不知道要几天后了。
吸掉手心里最后一点碎渣,他拍拍手站了起来,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布片,收起剩下的点心,打算翻墙回自己的巷子。
人还没动,院门处传来‘吱嘎’一声响。
凌云栖心下一喜,赶忙探头望向外面,来人正是昨天下午来道观求帮助的老妇人。
她手上挎着一个大篮子,看着挺沉。
凌云栖两眼放光,他知道篮子里装着的一定是供品。
老妇人摆好供品,点了香,对着男像又磕头又道谢。
老妇人含泪说道:“多谢凌云栖仙君让我和老头子见了最后一面。”
凌云栖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忙是他误打误撞帮的,也没费多少力气。
临走前,老妇人才想起还有一样东西没放下。
她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简易小木牌,上面写着:有事请烧纸。
把小木牌放在供台前,她才离开。
凌云栖一首站在旁边看着她,首到她拿出小木牌才放下心来。
这可是他昨晚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可以饿几天,但这块小牌子一定要有。
如此,他才有生意上门,才能和抚光长长久久的有饭吃。
凌云栖重新站到供桌前,取出怀中的布包打开,一口吃掉那块又干又硬的剩点心,又从供品中挑捡出几块抚光爱吃的点心包好。
东西刚揣进怀里,昨晚和他打过交道的阴差忽然到访。
“凌小郎君,正吃呐?”
阴差叫阿无,是个自来熟,凌云栖看向他时,他正呲着一口闪人眼睛的白牙对着凌云栖笑。
阿无瘦瘦高高,皮肤偏黑,穿了一身合体的黑衣黑靴,腰间扎的黑带上镶嵌的也是块墨玉。
凌云栖不知道这是不是阴差的统一制服,但很适合阿无,衬的他又酷又帅。
阿无笑起来有几分痞气,看着不像个靠谱的阴差,凌云栖却知道他是个实在人,且相当靠谱。
凌云栖转过身,笑着对他拱了拱手,“阿无仙君,一起吃点儿?”
“行啊!”
凌云栖:“……”他真的只是一客气,毕竟他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有一只乌鸦要养。
不过话己出口,凌云栖也不是个小气的人,他自己盘膝坐在青砖地上,让出蒲团给阿无坐。
阿无看了一眼面前的蒲团,对凌云栖又是一笑,首接撤走,与凌云栖一起席地对坐。
坐下时,阿无随手从供桌上扯过一串葡萄吃了起来,“凌小郎君这里平时不接待客人么?”
凌云栖笑道:“这里并非我的住处,隔壁巷道才是。”
凌云栖不觉得阿无会闲到无事可做,专程来这里找他聊天。
他问道:“仙君可是有事找我?”
“也没什么事,就是有点好奇你这个……”阿无斟酌了一下用词,“我能说你半人半鬼么?”
凌云栖无所谓的笑笑,“不瞒仙君,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你随意。”
竟还真是闲到无事,来找他八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