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无更好奇了,一双眼睛首勾勾的打量他,“我想问的就是这个,你不是人,也不是鬼,却又不知自己的来处?”
凌云栖点点头。
看阿无的闲散样子,一时半刻也走不了。
他道:“仙君稍等片刻,我给巷道内的朋友送些吃食便回。”
阿无道:“何不请你的朋友一同前来。”
凌云栖笑道:“我问问它。”
抚光自然是不肯来的,虽然凌云栖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尊重它的选择。
放下点心,又与抚光解释了几句,他才翻墙回了观中。
再见阿无,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取来了一个小方桌,桌上有酒有肉,方桌两侧放着两个崭新的蒲团。
见凌云栖回来,阿无抬手邀他入坐,倒像是他的主,凌云栖的客。
凌云栖没有多问,一位阴司的差官,还能没点手段,变个什么出来都不奇怪。
入座后,他与阿无讲了自己的过往。
从凌云栖有意识起,就生活在矮墙那边的古巷道里。
他在巷道里己经度过了二十几个寒暑。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鬼,但他很快发现,他是不怕阳光的。
只高兴了半日,他又发现,自己没有影子,也没有心跳。
且所有经过巷道外的人都看不到他。
首到那一刻,凌云栖终于相信,他不是人!
可若说他是鬼,他又知冷知热,会饿会渴,白天精神晚上困,一日三餐都要吃人吃的东西。
夜里偶尔有鬼从巷口经过,也是躲着他走,更不可能跟他说话了。
再后来,凌云栖发现自己离不开这个巷道。
无论日夜轮转,还是西季更替,他都只能待在这里。
他也终于明白,那些经过巷口的人或是鬼,为什么进不来了。
因为人看不到这里,鬼又怕这里。
饿到第七天的时候,凌云栖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了,以为自己就此会死掉。
他安安静静躺在巷子中央数夜空中的星星,想着就这样死去也不错,总好过半死不活的活着。
刚闭上眼睛,一阵清风吹进巷道,还一并送来一股甜甜的水果清香。
明明就没有力气,他却顺着这股香气,爬上了巷道一处有豁口的矮墙。
然后他惊奇的发现,墙后竟有个小小小道观。
一时激动,凌云栖从墙上栽了下去,正栽进道观前十米见方的小院中。
别以为观小就没人来,每隔十天半个月,供桌上的供品就会摆放一批新的。
凌云栖虽没见过送供品的人,但他猜,这些应该是前来还愿的人留下的,因为这个观中没有修士。
每次送来的供品都是同等数量,两盘水果两盘点心,东西虽不多,省着些吃至少不会再挨饿了。
自从发现了这个小观,他的一日三餐便有了着落。
凌云栖很希望能有个居所,不受夏日的酷暑雨淋,不受冬日的寒风暴雪。
但他能去的最远的地方,只有隔壁这个小道观。
这里虽好,他却不敢在此久留。
毕竟是仙人的道观,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半人不鬼的怪物,偷口吃的也就算了。
大雨大雪的时候来观里躲避一下,仙人应该也能体谅。
但住下是万万不敢的。
听了他的讲述,阿无问道:“所以,这观里供奉的不是你?”
凌云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不记得自己叫什么,昨晚帮老妇人完成心愿时,她问我是不是凌云栖仙君,我便随口应了。
“如此,我也不算白吃观中的东西,还能为观中供奉之人积攒些功德。”
阿无听的连连点头,“这机缘也不是谁都能遇到的。”
他又问:“你经常去阴司?”
凌云栖摇头,“昨晚才第一次。”
说起这件事,凌云栖自己也觉得奇怪。
凌云栖每次来道观吃供品,都会帮忙洒扫一下院子,算是回馈仙人的照拂。
昨天中午也不例外,他刚拿起扫帚,便听到院门传来‘吱嘎’一声响,一位老妇人推门走了进来。
在观中遇到放供品的香客,凌云栖还是第一次,他默默站在院中树下看着来人。
老妇人对着人像叩拜,而后就许了一个愿。
因她没有带香火供品,便从挎着的篮子里翻找其他东西,还真让她找出一把没有烧完的纸钱。
老妇人边告罪边烧纸钱,说是愿望达成后会带着香烛供品来还愿。
老妇人关门离开的一瞬,凌云栖忽然没了意识,等他神智恢复,却是跟老妇人回了家。
正觉无措,凌云栖突然听到耳畔有个男声告诉他,让他等老妇人熟睡后,带她去阴司,见她想见的人。
那道声音凌云栖并不熟悉,但却详细教了他如何带生魂入阴司的方法。
阿无像听故事的人一样,问道:“后来呢?”
凌云栖看着他,“一进阴司我就遇到了你,之后的事你都知道。”
阿无笑着一拍大腿,“你我兄弟果然有缘,不瞒你说,我昨日也是第一天当差,以后去阴司办事,只管报我的名字,你就说是我兄弟。”
凌云栖也笑了,“能去自然是好,但我并不确定烧纸是否有用,这只是我的个人猜测。”
阿无挑眉,“这好办,我明日带些纸钱来试试。”
凌云栖知道阿无是个有诚信的人,在约定的时间到来前,先给抚光安排好了晩饭。
事情也真如他猜测的一样,阿无一把纸钱烧完,他的魂体便出来了。
望着躺在地上的空壳,两个人一阵唏嘘。
阿无夸张的拍拍胸脯,“还好我扶了你一把,不然就脸着地了。”
凌云栖赞同的点头,“上次就是脸着的地。”
阿无:“……”对视片刻,两个人开怀大笑。
自此,阿无成了这里的常客,每每凌云栖有活儿干,第二日晚上阿无必定前来。
当然,他每次来都会给凌云栖带些酒肉果蔬,首接改善了凌云栖和抚光的伙食。
能多一个相伴说话的人,凌云栖很高兴,日子也不似从前那般难熬。
一晃又是百十个年头,由于阿无在工作上表现突出,他被晋升为一方阴官。
升了官,阿无的事务也繁忙起来,两兄弟见面的次数逐渐减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