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寂”。
这个名字整夜都在婉棠脑中盘旋,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质感。
她试图在网上搜索,结果大多是些游戏或小说里的虚构角色,毫无帮助。
那支笔安静地躺在笔袋里,再无异常。
许时桉的话和那自行书写的笔迹,像两根刺扎在她心里。
她既害怕这支笔真的沾了“不干净的东西”,又隐隐有种奇怪的感觉——那个“玄寂”,似乎在帮她?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坐立难安,但现实的压力很快占据了上风。
周末,她找到了一份在学校附近超市收银的***,时薪不高,但能勉强覆盖她一部分生活费。
这天下午,她正低头核对货单,超市门口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穿着花衬衫、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个戴着金链子的光头,眼神凶狠,西下扫视。
超市经理立刻赔着笑脸迎上去:“豹哥,您怎么来了?
这个月的……少废话!”
被称作豹哥的光头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粗嘎,“李建国呢?
他女儿是不是在你这干活?”
婉棠心里猛地一咯噔。
李建国是她父亲的名字。
经理脸色一变,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婉棠的方向。
豹哥顺着经理的视线看过来,眯着眼上下打量婉棠,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哦?
你就是李建国那个宝贝闺女?
长得倒是挺水灵。
你爸欠我们龙哥的钱,到期了,连本带利五十五万,他人躲起来了,电话也打不通。
父债女还,天经地义吧?”
超市里其他顾客和员工都看了过来,目光各异,有好奇,有同情,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围观。
婉棠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手指紧紧攥着货单,指甲掐进了掌心。
巨大的羞辱和恐惧让她浑身发冷。
她早知道父亲借了高利贷,却没想到债主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找到她打工的地方来。
“我……我会还的,请再宽限一段时间……”她声音发抖,几乎听不见。
“宽限?”
豹哥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收银台,带来的压迫感让婉棠几乎窒息,“拿什么还?
就靠你这点工资?
等到猴年马月?
要不这样,哥给你介绍个来钱快的活儿?
陪我们龙哥喝几杯,说不定龙哥一高兴……”他话音未落,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试图抓向婉棠的手腕。
婉棠吓得往后一缩。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收银台旁边货架上的一整排金属罐头,毫无征兆地哗啦一声巨响,猛地砸落下来,精准无比地朝着豹哥几人劈头盖脸地砸去!
“哎哟!”
“操!
什么东西!”
豹哥和几个手下被砸得抱头鼠窜,狼狈不堪。
其中一个罐头更是诡异地在空中拐了个弯,重重砸在豹哥的光头上,顿时起了一个大包。
超市里一片混乱,惊叫声西起。
“妈的!
邪了门了!”
豹哥捂着脑袋,又惊又怒地西处张望,却找不到任何人为的痕迹。
货架稳当当的,根本没有倒塌的迹象,那些罐头像是自己长了眼睛飞过来的一样。
他看向脸色同样苍白、惊魂未定的婉棠,眼神里多了几分惊疑不定,嘴里骂骂咧咧:“小丫头片子,今天算你走运!
告诉你爸,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们走!”
一行人灰头土脸地匆匆离开。
超市经理松了口气,赶紧安抚顾客,又复杂地看了婉棠一眼:“婉棠啊……你看这……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几天?”
婉棠明白,这份工作怕是保不住了。
她木然地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在一片窃窃私语中离开了超市。
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关上门,她才无力地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恐惧、委屈、无助像是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债务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紧紧缠绕着她的脖颈,越收越紧。
她抱住膝盖,把脸埋进去,肩膀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她感到一股极其微弱的、若有似无的凉意,轻轻拂过她的发顶,像是安慰,又像是无声的陪伴。
婉棠猛地抬起头。
房间里空无一人。
但她却下意识地看向书桌——笔袋的拉链,不知何时自己打开了一道口子,那支暗铜色的钢笔露出小半截笔身。
是……他吗?
那个叫“玄寂”的……东西?
刚才超市里的意外,是他做的?
为什么?
他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无数的疑问盘旋着,但这一次,恐惧之中,竟然掺杂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安心感?
至少,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刻,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存在,在保护她。
第二天,婉棠不得不重新寻找***。
她走在校园里,心情沉重。
路过布告栏时,发现许多社团都在招新。
她的目光被一张设计古雅的海报吸引——“国学社”招新,下面一行小字:研习传统文化,探寻古籍奥秘。
联系人:许时桉。
许时桉?
又是他。
婉棠正想快步走开,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婉棠同学,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她回头,许时桉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脸上带着浅笑,目光却似乎能看透人心。
“我……我没时间参加社团。”
婉棠低声说,只想尽快离开。
许时桉却不急不缓地说道:“国学社有专门的资料整理和古籍修复的勤工助学岗位,津贴还不错,而且很安静,适合看书学习。
我觉得,比在外面找***要安全得多。”
他的话意有所指,显然听说了昨天超市里的事。
婉棠的心动了一下。
安全的、在校内的***,对她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但看着许时桉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她又想起他那句“不干净的东西”,心里升起强烈的警惕。
他和那支笔,和“玄寂”,似乎存在着某种对立。
接受他的帮助,会不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谢谢,我再考虑一下。”
她最终含糊地回应,匆匆离去。
许时桉看着她逃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神变得深沉而锐利。
他低声自语,仿佛在确认什么:“妖气护主……果然执念深重。
婉棠,你终究还是被他影响了。”
而在婉棠的笔袋里,那支钢笔的笔身,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散发出只有灵体才能感知到的冰冷敌意。
玄寂的灵体悬浮在婉棠身侧,冷冷地瞥了一眼许时桉的方向。
这个转世的道士,一如既往地令人厌恶。
他想方设法要接近她,分离他们。
但他绝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守住她。
只是……每次动用力量,他的魂体就虚弱一分。
与地府交易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
他需要更快地让她想起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来源。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前方心事重重的婉棠。
也许,是时候让她看到一些过去的碎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