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田搓着手不敢动。
他这辈子还没跟谁干过架,一首都是刘大花挡在他前面。
“娘,我帮你!”
江大壮突然从门后钻出来,举着块石头就朝陆锦瑶砸。
这小子十二岁,跟着刘大花学了不少蛮横,平时最爱拿石子扔原身取乐。
陆锦瑶头一偏,石子擦着耳朵飞过,砸在土墙上掉成渣。
她没等江大壮第二下,抬脚勾住他的脚踝。
江大壮“啪”地摔在地上,啃了满嘴泥。
“大壮!”
刘大花心疼得尖叫。
江二丫也嗷一声扑过来,抓起陆锦瑶的胳膊就咬。
陆锦瑶皱眉,对准江二丫的爪子,反手抓住手腕猛地一拧。
只听“咔吧”一声脆响。
江二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胳膊跟着软绵绵垂了下来。
前后不过片刻,刘大花和两个孩子都没讨到好。
她眨了眨眼,嗷一声哭了出来。
“哎呀,老天爷啊,你可开开眼吧!
真是没天理了!
养了十多年的闺女动手打娘啊!”
“我这含辛茹苦养了只白眼狼啊!
翅膀硬了,连我这个娘都欺负。”
“乡亲们,你们评评理啊!”
“江有田,你个老不死的,你死哪去啦?
呜——”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听说刘大花挨打了,地里干活儿的都跑了过来,寻思着高低得看上一眼。
作为石头村第一高能悍妇,刘大花可谓是打遍大队无敌手,在整个公社都有名。
谁招惹了她,她可以骂上三天三夜都不带停。
村里老的少的小媳妇,保守估计得有一半明里暗里挨过她的挤兑。
来了一瞅,没想到是她家那个要被欺负死的哑妮动了手。
“哑妮儿,算了。”
“好歹是你娘。”
有好心人提醒。
担心这小哑巴杀红了眼,为这不值钱的一家子再赔上下半辈子。
陆锦瑶听了进去,停下手,看着地上嚎哭的刘大花,突然开口,声音又哑又涩,像破锣在响,“我不是‘哑妮’。”
她这一开口,炸得满院安静下来。
正干嚎的刘大花也闭了嘴,半天反应过来,“你、你能说话?”
众人僵住,空气凝固。
这是见鬼了吧!
江家哑巴居然开口说话啦!!
人群里开始有人议论:之前听到江家吵吵,跑过来看,据说江大妮确实己经断气了。
现在不但人活了,还能开口说话了!
她这样……像极了前几年村东头的李老太太!
众人心里一凛。
那李老太太自年轻时守寡,含辛茹苦独自把儿子拉扯大,娶妻生子。
劳累了一辈子,本应安享晚年,谁知到了六十多岁突然瘫痪下不了地,只能靠儿子一家伺候。
一天夜里,有人从乡里赶车回来,远远在村头看见个瘦长黑影跳来跳去。
凑近一看竟然是李老太太,立着两只小脚挥手扭大秧歌,嘴里念念叨叨说终于要回去了,这两年受尽了儿媳虐待,可算了结了。
赶车的吓得屁滚尿流,抽鞭子一溜烟跑了。
第二天村里人上门,李老太太穿戴整齐出来亲自招待,会说能走,大家都惊得不行。
有人说这老太太中邪了。
村里老人说李老太太是十世大善人,这辈子遭难,这是有大仙看不过了上手来帮她了。
大家不信。
谁知一个月不到,李老太太就安详地离开了。
儿子儿媳有天在地里干活突然发了疯,相继跳到引水沟里说要给大家表演游泳。
等人再捞上来时,都己经断了气。
想到这,大家都倒抽一口冷气,齐刷刷看向陆锦瑶。
这丫头莫不是——“这是大仙儿上身了吧!”
人群里不知哪个机灵鬼儿脱口而出。
嘘!
旁边人瞪了一眼,比了个眼神。
那人当即反应过来,一身冷汗。
前一阵子公社刚派人下来开了“破西旧”大会,大队长也给他们讲了“五不准”。
公开宣扬这些怪力乱神可不单单会扣10个工分,严重的是要被送去劳改的!
大家即刻都噤了声。
不过一个个在心里笃定:哑妮一定是被大仙给救了!
正哭天抢地的刘大花听了进去。
还真是!
怪不得她一开头就觉得奇怪,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真有大仙来帮这个贱蹄子了?
她浑身跟着哆嗦起来,脑子里涌出这些年的画面——寒冬腊月里天没亮把她扔出家门到后山捡柴,滚烫的粥泼在满是冻疮的手上,缝衣针扎胳膊渗出的密集血珠,耳边咿咿呀呀闷声喊不出来……因为一口饼子,抡起扁担抽断两根肋骨,麻袋一样撞到墙上发出闷响……她想起那惨死的李老太太儿子一家。
赶忙手脚并用,爬到陆锦瑶跟前,咣咣磕起头。
“大仙,我知道错了!”
“大仙,我不敢了!
放过我一家吧!”
陆锦瑶:……这么快的吗?
她以为还要几个来回。
江二丫姐弟俩在旁边也看愣了。
不过他们一向都听老娘的,跟着冲陆锦瑶方向磕了起来。
众人:……这刘大花就是一个纸老虎啊!
大伙儿眼里满是不屑。
纷纷指着这家子脊梁骨,说起自己亲眼看到他们虐待哑妮的场景。
陆锦瑶转向围观的村民,一字一顿,“乡亲们,刘大花收了于老根一百块彩礼,要把我许给他。”
声音虽哑,却字字清楚。
“于老根都六十了,我十九。”
她挽起袖子,胳膊上满是新旧瘀伤,青的、黄的,还有几道焦黑的烫伤,“我不答应,她就用烧火棍往死里打我。”
村民们的眼神变了。
有人想起前几天夜里,江家柴房传出过哭喊,当时以为是野猫叫……“天地良心啊,老天爷啊!”
刘大花急了,“我是为大妮好啊!
于老根家里有粮!
跟过去可天天都是好日子……有粮你怎么不嫁你亲闺女?”
陆锦瑶冷笑,打断她,“真有那好事能轮到我?”
“你顿顿给江二丫、江大壮吃白面馍馍,给我喝掺了锯末的刷锅水。
寒冬腊月,你给全家穿新棉花做的棉衣,我只能裹着那不保暖的芦花袄。
有好事,你能想到我?”
众人震惊。
石头村穷,但再穷,也没见过这么苛待孩子的。
“大队长来了!”
有人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