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的光晕在窗帘上投下武松阳晃动的影子。
我屏住呼吸,看着他手机摄像头反射的微光扫过我的窗户。
警察身份解释了他为何能轻易获取我的住址和排班表——九百年前是捕快,九百年后是刑警,武松这辈子依然在追捕我。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西门清的来电显示吓得我差点把它摔出去。
"别接电话。
"听筒里传来他压低的声音,"他装了窃听器。
"我僵在原地,目光扫视着这间租来的公寓。
窃听器?
什么时候?
怎么进来的?
"书架上那本《金瓶梅》,"西门清继续说,"翻开第28页。
"我蹑手蹑脚地挪到书架前,指尖发颤地抽出那本我从未购买过的精装书。
第28页被挖空了一个方形缺口,里面躺着个纽扣大小的黑色装置。
"现在,说些正常的话。
"西门清指示道。
"...好的,主任,明天早会我会准备肝移植的那份病例。
"我机械地回应,同时用镊子将窃听器夹出来扔进微波炉。
运转的微波发出沉闷的嗡嗡声,彻底屏蔽了信号。
"聪明。
"西门清的声音轻松了些,"现在听好,武松阳不是一个人。
他背后有个组织,叫水浒会。
"我死死攥着手机:"你怎么知道这些?
"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点燃的轻响:"因为我曾经是其中一员。
现在,检查你的门锁。
"我猛地扭头看向玄关,门把手正在轻微转动。
"他来了。
"我哑声道,全身血液仿佛凝固。
九百年前那个雪夜,武松也是这样闯进我的房间,腰刀上还滴着他哥哥的血..."浴室窗户,现在。
"西门清命令道,"外面有消防梯。
"我轻手轻脚地溜进浴室,刚推开窗户,就听见前门传来"咔嗒"一声——锁被撬开了。
冷风灌进来,我一条腿己经跨出窗台,却在这时与楼下的武松阳西目相对。
他站在消防梯底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金医生,这么晚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像毒蛇爬上脊背。
我缩回浴室,反手锁上门。
门外,沉重的脚步声在客厅里回荡,伴随着玻璃相框被拿起的声响——那是我和科室同事的合影。
"我知道你记得。
"武松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就像我记得你是怎么毒死我哥的。
"我的后背紧贴着瓷砖墙,心跳声大得仿佛要震破耳膜。
他在撒谎!
根据那份密信,下毒的明明是...门锁"砰"地炸开,木屑飞溅。
武松阳站在门口,手里把玩着我的相框。
月光下,他的警徽在皮夹上闪着冷光。
"现代科技真是方便。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我书桌上那些资料的照片,"九百年前,我得亲自翻你的妆奁。
"我悄悄摸向洗漱台上的剃须刀片——那是我用来拆快递的:"武队长私闯民宅,知法犯法?
""我在调查一起投毒案。
"他向前一步,警靴踩在瓷砖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嫌疑人恰好是我的前大嫂。
"他突然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抵在墙上。
缺氧的瞬间,一段更为恐怖的记忆炸开——"大嫂何必装贞洁?
"武松的手指像铁钳般卡着我的喉咙,酒气喷在我脸上,"西门庆能碰得,我便碰不得?
"我的后脑勺撞在床柱上,眼前发黑。
窗外飘着雪,而武大郎的尸体还停在前厅..."放...手..."我挣扎着,剃须刀片划过他的手腕。
武松阳吃痛松手,看了眼渗血的手腕,竟笑了起来:"还是这么烈。
"他舔掉血迹,"当年要不是西门庆拦着,我早该教教你规矩。
"我剧烈咳嗽着,大脑因缺氧而眩晕。
他说什么?
西门庆...拦着他?
"你以为他为什么送你那个锦囊?
"武松阳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针剂,"我们之间有些事,该做个了断了。
"针尖在月光下泛着蓝光,我认出那是高浓度氯化钾——法医课上讲过,这种药物能在短时间内造成心脏停搏,尸检几乎查不出痕迹。
就在他即将刺下的瞬间,浴室玻璃轰然碎裂。
西门清如鬼魅般跃入,手术刀精准地扎进武松阳持针的手腕。
针剂掉在地上,被西门清一脚踢开。
"私闯民宅,故意伤害,外加谋杀未遂。
"西门清的声音冷得像冰,"这些罪名够你脱掉这身警服了,武队长。
"武松阳捂住流血的手腕,目光在我和西门清之间游移:"果然是一对奸夫***。
"他啐了一口,"九百年了,还是改不了本性。
""滚。
"西门清亮出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段实时传输的监控视频,"除非你想让这段视频明天出现在纪委办公室。
"武松阳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退向门口:"游戏才刚开始。
"他阴森地看我一眼,"大嫂。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我这才瘫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西门清蹲下身,递给我一条手帕——雪白的亚麻布上绣着金色莲花,与前世他常带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擦着脖子上血迹,声音嘶哑,"当年你...拦住了他?
"西门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我欠你一个解释。
但不是现在。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线装书,"先看这个。
"《太平惠民和剂局方》——宋代官修医书的现代影印本。
我翻开扉页,一张对折的宣纸飘落。
展开后,是一幅精细的人体经络图,但标注的文字却是现代简体中文。
"这是...""武明远的体检报告。
"西门清指着图上标红的穴位,"按照中医理论,这些经络点对应肝脏。
但有趣的是..."他的手指移向一个被朱砂圈出的特殊穴位,"这个魂门穴在现代解剖学上并不存在。
"我凑近细看,突然倒吸一口冷气——魂门穴的位置,恰好是鸩毒在武明远CT片上显示的病灶中心!
"九百年前,只有御医才知道这个穴位。
"西门清的声音低沉,"它能让人在七日内肝肠寸断而死,表面却像普通风寒。
"我的指尖轻颤着抚过那张图纸:"所以武大郎真是被...""专业手法。
"西门清冷笑,"你觉得潘金莲一个妇道人家,能掌握这种宫廷秘术?
"窗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西门清迅速收起医书,拉我起身:"不能待在这儿了。
武松阳不会罢休。
"我胡乱塞了几件衣服进背包,突然想起什么:"等等!
"我冲回书房,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只锦盒——里面是我苏醒时就戴在脖子上的一把铜钥匙,上面刻着"李"字。
西门清看到钥匙时,瞳孔猛地收缩:"李瓶儿的钥匙?
""你认识?
"我紧握着钥匙,这是我唯一的线索,"我查过史料,李瓶儿是《金瓶梅》里你的...另一个...""情妇?
"西门清嗤笑一声,"李瓶儿是太医院院使的独女,专门负责调配宫廷秘药。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她也是当年唯一知道武大郎死亡真相的局外人。
"警笛声在楼下戛然而止。
西门清一把拉过我:"走后门!
"我们沿着消防梯爬下,钻进巷子里等候的黑色轿车。
车子启动的瞬间,我看见武松阳带着几名警察冲进公寓楼。
"去哪里?
"我喘着气问。
西门清转动方向盘,侧脸在路灯下忽明忽暗:"去找能证明你清白的人。
""谁?
""李瓶儿。
"他踩下油门,"或者说,她现在叫李平儿——市立医院药剂科主任。
"我震惊地看着他:"她也...记得前世?
"西门清没有回答,只是按下车载CD。
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是宋代词牌《雨霖铃》的现代改编版。
九百年前,这是我弹得最好的一首琵琶曲。
"所有人都回来了,金莲。
"他轻声说,"这场戏,我们得唱到最后。
"后视镜里,我的公寓灯光大亮,武松阳的身影在窗前晃动。
而在更远的黑暗中,一轮血月正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