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静得吓人。
连声狗叫都没有。送亲的队伍停在城门口，像一群僵硬的木头人。本该喧天的锣鼓锁在箱子里，喜娘脸上的粉掉了一地，也不敢抬手擦。风吹过旗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像鬼拍手。
我坐在花轿里，大红盖头遮着眼。手心全是汗，黏腻腻地抓着嫁衣的料子。这料子，是沈家，不，是北齐最顶级的云锦，摸起来却像冰。
昨天还满城喜庆，张灯结彩，庆贺北齐的明珠沈烬要嫁给东陵的太子慕容珩。今天，迎亲的日子，整座王都却像被掐住了脖子。
太静了。静得能听见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
轿帘被猛地掀开一角，冷风灌进来。是我的贴身丫鬟小满，脸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声音压得极低：“小姐…不对劲…城…城墙上…”
“说。”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劈了叉。
“挂…挂了好多旗…”小满的牙齿在打架，“黑的…上面有…有狼头…”
狼头黑旗。
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猛击。
东陵尚玄，图腾是鹰。狼头黑旗…是西狄！那个茹毛饮血、与我北齐世代血仇的西狄！他们的军队，怎么会无声无息出现在王都城下？
“守军呢？”我声音发紧。
“没…没看到…城门是开的…”小满的声音带了哭腔。
花轿猛地一晃，轿夫慌乱地后退。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马匹不安的嘶鸣，还有压低的、惊恐的抽气声。
透过轿帘缝隙，我看到一队骑兵。
他们像黑色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涌进城门洞。马匹高大，披着黑色的铁甲，骑士全身都裹在玄黑的盔甲里，只露出一双双眼睛，冰冷、嗜血，像荒原上盯住猎物的狼。
没有喊杀声，没有抵抗声。只有铁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沉闷，整齐，一下，一下，碾在人心上。他们经过送亲的队伍，那些骑士连眼角的余光都吝于给予，仿佛我们只是一堆碍眼的石头。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窒息。
最后进城的，是一匹极其神骏的黑马。马背上的人没穿重甲，一身暗紫近黑的长袍，滚着金边。他很高，身姿挺拔，带着一种睥睨的压迫感。脸上覆着一副狰狞的狼首面具，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扫过送亲队伍，像看一群蝼蚁。
最终，落在了我的花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