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陈思身上淡淡的柑橘香，在鼻腔里凝成尖锐的冰锥。
她垂在蓝色座椅旁的手腕上还戴着那条褪色的红绳，和Cartier钻戒碰在一起，像道丑陋的伤疤。
"患者是突发性心肌炎，需要立刻手术。
"护士递来签字板时，钢笔从曾石颤抖的指间滑落。
陈思弯腰去捡，钻石吊坠从领口滑出，在冷白灯光下折射出细碎寒芒。
那是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记忆突然变得锋利。
旧教学楼的天台上，少女踮起脚尖往他衬衫口袋塞进一片银杏叶，发梢扫过下巴时带着雨后青草的气息。
"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就把它做成标本好不好？"钢笔与地面碰撞的脆响将现实劈成两半。
曾石看着陈思染成栗色的卷发，突然想起上周在咖啡馆撞见的场景——她戴着墨镜坐在卡座里，对面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将钻戒推过实木桌面。
"不签吗？"陈思把钢笔塞回他手里，指甲上跳动着星空蓝的美甲。
曾石这才发现她无名指内侧还留着那年烟火大会留下的烫伤，月牙形的疤痕像枚褪色的印章。
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穿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探出头："患者家属？""我是她儿子。
"曾石猛地起身，签字板边缘在掌心刻出深痕。
余光里陈思的香奈儿外套擦过座椅，高跟鞋清脆的声响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母亲苍白的脸与记忆里另一张面容重叠。
高二那年暴雨夜，他浑身湿透地撞开陈家别墅大门，看见陈思跪在波斯地毯上，校服裙摆沾着红酒渍。
水晶吊灯下，她父亲把撕碎的录取通知书扔进壁炉，火舌瞬间吞没了北京某大学的烫金字样。
"你以为自己真能飞出这个笼子？"男人的冷笑混着紫檀木燃烧的噼啪声，"下个月和赵家公子的订婚宴，你最好..."陈思突然抬头，目光越过父亲肩膀与曾石相撞。
那是他第一次在她眼里看见某种类似困兽的神情，潮湿的，灼热的，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长鸣。
第二章 咖啡渍里的标本咖啡机蒸汽声在凌晨三点的便利店格外清晰。
曾石盯着监控屏幕右下角的时间，2018年11月23日05:17，画面里戴渔夫帽的女生第五次精准地出现在这个时刻。
她总是用现金支付美式咖啡，涂着星空蓝指甲的手指在杯底轻轻摩挲。
收银台抽屉最深处藏着三枚咖啡杯垫，每张牛皮纸上都印着月牙形的口红印。
当他终于鼓起勇气用镊子揭开时，银杏叶标本正闪着琥珀色的光——和当年他们在天台收集的那批叶片有着相同的锯齿状边缘。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带进深秋的雾气。
曾石迅速合上抽屉，抬头看见陈思的Gucci穆勒鞋踏在水磨石地面上。
她今天的珍珠项链与耳坠是成套的，在日光灯下流转着昂贵的光晕。
"冰美式。
"她敲了敲柜台，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空气里划出冷冽的弧线。
曾石注意到她左手腕内侧贴着创可贴，边缘隐约渗出暗红色。
这个位置正是十八岁那年她被烫伤的地方，当时她固执地不肯包扎，说这是他们共同的印记。
咖啡机发出完成的提示音。
当他转身取咖啡时，听见身后传来纸张摩擦的声响。
监控屏幕倒影里，陈思正将某个白色信封快速塞进他的背包侧袋，动作熟练得仿佛重复过千百次。
"您的咖啡。
"他故意加重杯底朝下的力度。
陈思接过的瞬间，银杏叶标本顺着杯壁滑落在柜台，被她用涂着迪奥999的指尖轻轻按住。
监护仪的警报声突然在脑海中炸响。
三天前母亲从ICU转出时，护士长私下告诉他，那个境外账户又汇入了下阶段治疗费。
汇款人姓名栏写着"Z.S"，让他想起咖啡馆里西装男人胸针上的赵氏集团徽标。
"这么贵的戒指，不嫌重吗？"曾石突然抓住她欲缩回的手腕。
钻石棱角陷入掌心，陈思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阴影。
他们同时看见咖啡渍正沿着银杏叶的叶脉缓缓晕开，像某种正在复活的生命线。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穿巴宝莉风衣的男人径直走到陈思身后。
曾石认出这是财经杂志专访过的赵氏继承人，他此刻正亲昵地揽住陈思的腰，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擦过她装银杏叶的铂金包。
"宝贝，不是说好要试婚纱？"男人的嘴唇几乎贴上她耳垂。
陈思突然剧烈颤抖，咖啡杯翻倒在柜台，褐色的液体漫过那片银杏标本。
曾石在擦拭水渍时发现，标本背面用极细的钢笔写着"第七年"。
他想起高三毕业那天，陈思把装满银杏叶的铁盒埋在老树下时说："等攒够七年份的叶子，我们就..."破碎的句子被刺耳的刹车声碾碎。
那天她父亲派来的黑色奔驰撞飞了铁盒，深秋的银杏叶像无数金箔飘落在挡风玻璃上。
陈思被保镖架上车时，曾石看到她用口红在车窗上画了片银杏叶，雨水很快将它冲刷成粉色的泪痕。
收银台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
曾石点开母亲发来的照片，最新化验单上的肿瘤标记物数值让他瞳孔紧缩。
照片边缘意外拍到的床头柜上，摆着个插满银杏枝的玻璃瓶——正是陈思上周来探病时带的"慰问品"。
便利店音响突然切换歌曲，陈奕迅在唱"烧完美好青春换一个老伴"。
曾石抬头看见落地窗外，陈思正将铂金包里的银杏叶悄悄撒进路边的排水沟。
赵公子揽着她走向迈巴赫时，有片叶子粘在了她婚纱定制店的宣传册上。
当晚清点货架时，曾石在速溶咖啡罐后发现个牛皮纸袋。
医院缴费单复印件上盖着赵氏集团的公章，而夹层里的老照片让他浑身血液凝固——十四岁的陈思站在银杏树下，手里举着他们用拍立得拍的合影，背后是钢笔写的"赎罪计划书"。
相纸边缘粘着从作业本撕下的纸片，说曾姨的医疗事故赔偿金其实来自...我必须用七年时间偿还..."窗外突然下起暴雨，曾石冲进雨幕时听见记忆里瓷器破碎的声音。
那是十六岁夏天，他撞见陈思父亲将青花瓷瓶砸向跪着的会计："三百万医疗赔偿金做成意外就这么难？"雨越下越大，怀里的老照片在雨中渐渐模糊。
曾石终于明白，这些年陈思眼底的阴翳不是背叛的烙印，而是早熟的灵魂在命运油锅里反复煎熬的焦痕。
第三章 自焚的标本天台铁门被踹开时，陈思正站在锈蚀的围栏边缘。
狂风卷起她未系带的Max Mara风衣，露出腰间狰狞的淤青。
曾石举着那张泛黄的"赎罪计划书"，纸页在风中哗啦作响，像片随时会碎裂的银杏叶。
"七年还债计划？"他的冷笑混着血腥气，"陈思，你演苦情剧上瘾吗？"陈思转身时，曾石看见她锁骨处新鲜的烟疤正在渗血。
这个位置与他们初吻那天的银杏叶吊坠完全重合，当时她说要用体温把叶子暖成琥珀。
"昨天赵公子书房，"她突然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胸口的烫伤组成诡异的银杏叶脉络，"他的雪茄比当年的烟花更懂人体工学。
"曾石手中的诊断书被风卷到空中。
母亲癌细胞转移的报告背面，是他昨夜用陈思留下的钢笔写的遗书。
此刻那些字句正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燃烧，化作她耳垂上晃动的梵克雅宝耳环。
"你以为替我坐牢很伟大？"他拽住她手腕，创可贴被扯落的瞬间露出正在溃烂的月牙形伤口。
十七岁暴雨夜，陈思就是用这只手握着美工刀抵住咽喉，逼她父亲撤回对曾石的盗窃指控。
陈思突然轻笑，从爱马仕丝巾里抖落出注射器。
曾石认出这是母亲化疗用的止痛药，针管上还贴着医院标签。
"今早我换了你的安眠药，"她把针尖抵住颈动脉，"现在要不要赌，这里装的是生理盐水还是空气？"记忆突然闪回高考前夜。
陈思翻进他卧室窗户，额头带着被水晶烟灰缸砸出的伤口。
他们蜷缩在堆满复习资料的床上，她用钢笔在他掌心画了棵银杏树："等第七片叶子落下，所有秘密都会变成养料。
"此刻钢笔正插在曾石后腰，他清晰地感受到墨囊在体温中膨胀。
当陈思突然扑过来抢夺诊断书时，钢笔尖恰好划破她肩胛，深蓝墨迹在白色衬衫上绽开诡异的银杏树轮廓。
"你父亲当年伪造医疗事故，就为了让我妈变成拴住我的锁链？"曾石将染血的计划书按在她渗墨的伤口，"看着我当七年小丑很开心吧？"陈思突然扯开衬衫，露出满背的刺青。
层层叠叠的银杏叶从肩胛骨蔓延到尾椎，每片叶脉都由日期组成。
曾石认出最下方那片是母亲手术日，而最新那片墨迹未干的，正是昨天。
"上周赵氏注资三个亿的条件，"她转身露出腰间电子镣铐，"除了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