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献祭给山神的那个雨夜，我拆了山神庙的门板，给自己搭了个防雨棚。
这是号称新人死亡率100%的惊悚游戏《山鬼娶亲》。系统任务是安抚山神，保佑村庄。
可我从小就有严重的“非对称厌恶症”，那两扇门，左边高了三厘米，逼疯我了。
黑雾凝聚的山鬼在我身后咆哮：凡人，你竟敢亵渎我的庙宇！我回头，
把手里的斧子递给他：别吵，你来，你力气大。把右边那根柱子也砍了，这样才对称。
山鬼捏着斧子，鬼爪都在发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我……我是来吃你的！
吃我之前先干活，我指着房梁，你看那上面，全是蜘蛛网，你飘过去清理一下，
不然我看着难受。山鬼被我指挥着砍柱子、扫房梁，累得鬼影稀薄，
最后他抱着对称的门框，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到底是山鬼还是长工啊？
而在他清理掉的百年香灰下，我找到了一封被蜡封住的信，上面写着——吾儿，秦书收。
1.雨停了。山鬼，不，现在应该叫他长工，正抱着那两根被他砍得一般齐的门柱，
蹲在角落里幽怨地画圈圈。他的鬼影比之前稀薄了至少一半，
原本凝聚如墨的黑雾现在看起来像兑了水的假货，风一吹就散。我没理他。我的全部注意力，
都在手里的这封信上。信封是粗糙的黄麻纸，被蜡封得严严实实，显然是为了防潮。
上面的字迹娟秀又带着一丝急切，三个字，吾儿，秦书收。秦书。我默念着这个名字。
喂，我用脚尖踢了踢角落里自闭的鬼影，你叫秦书？山鬼猛地一抬头，
空洞的眼眶里，两团鬼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发出困惑的嘶吼：吾乃山之主，食人魂魄，
饮血为生……行了行了，别念你那套中二台词了。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就问你，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秦书的？他似乎在努力思考，黑雾组成的脑袋拧成了一个麻花，半晌，
才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叹了口气。看来指望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鬼是没戏了。
我打量着焕然一新的山神庙。门框对称了，房梁干净了，
就连地上的青苔都被山鬼用鬼爪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青石板原本的纹路。嗯，舒服多了。
系统警告：玩家‘姜芜’严重偏离主线任务‘安抚山神’，山神愉悦度-200。
请玩家立刻停止亵渎行为，虔诚祭拜，否则将触发死亡惩罚！脑海里响起冰冷的机械音。
我掏了掏耳朵，直接无视。安抚？我这不就是在安抚吗？你看他现在多安静，除了哭两声，
一点都不闹腾了。山鬼似乎也听到了系统警告，鬼火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从地上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向我扑来：凡人！系统都让你祭拜我了！你还不快跪下！
我没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在他离我只有一步之遥时，我幽幽地开口：你的左边獠牙，
比右边长了大概两毫米。山鬼的鬼爪停在了我的鼻尖前。他僵住了。
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獠牙，左边，右边，来来***，
脸上的表情从凶狠变得纠结，从纠结变得痛苦。好像……真的有点……他喃喃自语。
不是好像，就是。我斩钉截铁，从旁边捡起一块磨刀石，过来，躺下，我给你磨平了。
山鬼：……他抱着头，发出了比之前更凄厉的惨叫，转身咻地一下穿墙跑了。
世界清静了。我满意地拍了拍手，低头继续研究那封信。蜡封很厚，我没有工具，
只能用指甲一点点抠。就在我抠开一个角，准备撕开信封的时候，
庙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火光。就是这里！我看到那妖女进了山神庙！
她触怒了山神大人，我们快进去看看！一群举着火把的村民出现在门口，
为首的是一个拄着拐杖、满脸褶子的老头，眼神浑浊又透着精明。是村长。他们看到我，
先是一愣，随即看清我脚下被拆掉的门板和崭新的防雨棚，脸色大变。妖女！
你竟敢毁坏山神庙！村长用拐杖指着我，气得发抖，山神大人呢셔？
你把山神大人怎么样了？我晃了晃手里的信，慢悠悠地问：在问别人之前，
你们是不是该先告诉我，秦书是谁？听到这个名字，村长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了。
他身后的村民们也骚动起来，交头接耳，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恐。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村长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我不仅知道，
我扬起一个微笑，将信封在他面前展开，露出那三个字，我还知道，有人在给他写信。
村长的瞳孔骤然紧缩。他死死地盯着那封信，像是看到了什么最恐怖的东西，
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烧了它！快！把那封信烧了！他突然疯了一样尖叫起来，
指挥着身后的村民，抓住那个妖女，她被恶鬼附身了！2.村民们举着火把和锄头，
面目狰狞地向我围拢过来。他们的眼神里没有理智，只有一种被煽动起来的、盲目的疯狂。
抓住她！烧死她！她会给村子带来灾祸的！我冷静地将信揣进怀里，
身体向后微撤一步，靠在了冰冷的石制神像上。退路被堵死了。
就在一个村民的锄头即将落在我头上时，一声尖利的咆哮从庙宇深处炸开。
谁敢动我的……我的……一道黑影闪电般掠过，那个举着锄头的村民惨叫一声，
倒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山鬼墨渊挡在了我的面前。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卡壳了，
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谁敢动我没付工钱的长工！全场死寂。
村民们惊恐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山鬼，又看看我，再看看山鬼，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山鬼，竟然在保护这个亵渎神庙的妖女？
村长更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指着墨渊，嘴唇哆嗦着：山……山神大人……您……
墨渊显然还没从獠牙不对称的打击中缓过来，情绪很不稳定。他烦躁地挥了挥鬼爪，
一阵阴风卷起，吹得村民们东倒西歪。吵死了！都给我滚！他吼道，
没看到我们在……在进行重要的对称性修复工作吗！
我面无表情地补充：他的獠牙还没磨，你们影响***活了。村民们：……
他们看着凶神恶煞的山鬼和一脸平静的我，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村长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强压下心中的骇然，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山神大人息怒，我们……我们只是担心您的安危。
这个女人来路不明，还知道……知道那个不祥的名字，我们怕她对您不利。不利？
我冷笑一声，从神像后走出来，直视着村长，我看，怕我对你们不利才是真的吧？
我一步步走向他，村民们则一步步后退，给我让出一条路。
一个被村民当成祭品献祭的弱女子，是怎么知道一个被你们刻意遗忘的名字的？
一封藏在百年香灰下的信，又是谁写的，写给谁的？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庙宇里，
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敲在他们心上。你们到底在害怕什么？是怕我，还是怕这封信，
怕『秦书』这个名字背后，藏着你们见不得光的秘密？
村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那是一种灰败的、死气沉沉的颜色。一派胡言！
他厉声呵斥，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心虚，山神大人在此，岂容你一个妖女搬弄是非！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执行火刑！然而，这次没人动。
所有村民都畏惧地看着我身后的墨渊。墨渊似乎也觉得很有面子，
挺了挺他那由黑雾组成的胸膛，两团鬼火得意地闪烁。没错！谁敢动她，
就是跟我墨渊大人过不去！场面僵持住了。我看着村长色厉内荏的模样，
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这个村子，这座庙，这个所谓的山鬼，都和秦书有关。
而村长，就是那个死守着秘密的人。就在这时，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个游戏叫《山鬼娶亲》。系统任务是安抚山神，保佑村庄。献祭我，是为了娶亲。
可从头到尾，墨渊除了想吃我，没有表现出任何娶亲的意图。那么，真正要娶亲的，
到底是谁？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封信上。吾儿，秦书收。一个荒谬但又极度合理的猜测，
在我心中形成。我抬头，看向村长，一字一句地问：你们每年献祭一个新娘，
到底是给谁的？是给山『鬼』，还是给山『神』？是给……秦书的，对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村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彻底扭曲了。3.杀了她！
村长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嘶吼，他枯瘦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我，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这一次，
他没有再煽动村民，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面古旧的、巴掌大的铜镜。
铜镜的边缘刻满了诡异的符文，镜面不是光滑的，而是像一潭搅浑的死水，
散发着不祥的气息。山神大人，此女妖言惑众，意图唤醒禁忌，乃是村子的大患！
村长高举铜镜，对着墨渊喊道，请您出手，诛杀此獠！
墨渊那本就不太灵光的脑子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他看看村长，又看看我，
鬼火闪烁不定：她……她是我长工，我还没付工钱……她会毁了您的！
村长声嘶力竭，您忘了百年前的教训了吗？忘了秦书是怎么背叛您的吗！秦书……背叛？
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而墨渊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黑雾翻涌，
发出了痛苦的嘶吼。无数混乱的、破碎的画面在他脑中闪现，他抱着头，
鬼影在凝实与稀薄之间疯狂切换。啊——！头好痛！秦书……秦书是谁……村长见状，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他将铜镜对准了我。妖女，既然山神大人不便出手，
就由老夫来替天行道！他口中念念有词，那面铜镜上，浑浊的镜面开始旋转，
一缕缕黑气从中溢出，像毒蛇一样向我缠绕而来。那黑气阴冷刺骨，
带着一股浓郁的腐朽味道。我立刻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铜镜传来，
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抽走。警告！检测到高能量怨念***体，
玩家生命值正在快速下降！
80%……60%……40%……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脑中疯狂作响。
墨渊还在抱着头挣扎，根本指望不上。村民们则吓得连连后退，生怕被那黑气沾染上分毫。
我被那股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黑气离我越来越近。
村长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去死吧！知道了秘密的人，都得死！
就在黑气即将触碰到我的瞬间，我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我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
我只是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怀里那封蜡封的信，朝着墨渊的方向，狠狠地扔了过去。
秦书！你娘叫你回家吃饭！我用尽全力喊出了这句话。信封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