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驰坐在主位。椅子扶手有一道裂纹，从中断开。
大堂里站着三十一个人，衣服的布料和颜色各不相同。有人靠着柱子，有人在队列里交头接耳。一个弟子打了个呵欠，声音在空荡的大堂内回响。
他面前的桌案上，放着摊开的账簿。左边的账簿记着支出，右边是收入。左边的墨迹比右边的多出十几倍。
一阵风从破损的窗格吹入，卷起地上的几片枯叶。
蔚驰的目光从堂下每个人的头顶扫过。一行行仅他可见的蓝色字框在他们上方浮现。
姓名：凌飞。岗位：大弟子。内力值：52/100。潜力评估：A+。当前状态：消极怠工。
姓名：石敢。岗位：普通弟子。内力值：45/100。潜力评估：B-。当前状态：刻苦训练。
姓名：柳絮。岗位：普通弟子。内力值：38/100。潜力评估：C。当前状态：情绪低落。
他关闭了所有字框。
他伸出手，将那本账簿合上。木质封皮与纸张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堂下的交谈声停了。所有人都看向他。
蔚驰开口。
“从明天起，宗门试行绩效考核制，所有人参与。”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回荡在萧瑟的大殿里。
弟子们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茫然。什么叫“绩效考核”？
站在最前面的大长老，须发皆白，他咳嗽一声，沉声道：“宗主，眼下米缸将空，柴房无薪，你……你说的是什么？”他本想说“胡话”，但顾及身份，终究是忍住了。
蔚驰并未看他，目光依旧平视着众人。
“很简单。”他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宗门即日起，将所有人的日常行为，量化为三个指标。”
他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个人业绩，代号P。具体指内力的增长。每日清晨，由我亲自测定，增长一分，记一分。”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质量，代号Q。指武学招式的熟练度。宗门现有剑法三套，拳法两套，每日演练，由执事长老评定，招式标准，记一分，有所精进，记三分。”
最后是第三根手指：“第三，贡献，代号C。指宗门杂务。砍柴、挑水、修缮房屋、打扫庭院，皆有对应分值。多劳多得。”
大殿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是听天书一般，呆呆地看着这位三天前刚从昏迷中醒来的代理宗主。他们不懂什么P、Q、C，但他们听懂了，以后砍柴挑水，都要记分。
这算什么？把堂堂武林门派，当成乡下的磨坊了吗？
站在弟子首位的凌飞，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他生得剑眉星目，身姿挺拔，是落云宗天赋最高之人，也是最懒散之人。
“敢问代宗主，”他语带讥讽，“这般算来算去，有何用处？莫非分数高了，天上就能掉下来银子不成？”
一片压抑的笑声在人群中响起。
蔚驰转头看向他。凌飞头顶的蓝色字框再次浮现：当前状态：公开***，寻求关注。
蔚驰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你问得很好。”他平静地回答，“每月月底，进行一次月度盘点。总分排名前三者，宗门所有资源，包括丹药、心法、长老陪练，将向其倾斜。”
人群的笑声戛然而止。
蔚驰顿了顿，补上了后半句。
“而总分排名末位者，淘汰。”
两个字，如两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淘汰？什么意思？逐出师门吗？
大长老脸色一变，急道：“宗主，不可！我落云宗百年传承，讲的是师徒情分，同门义气，岂能用这般冷酷无情的法子！”
蔚驰看着他，语气淡然却不容置疑：“大长老，三天前你告诉我，宗门若无改变，不出三月，就要自行解散。现在，我给出了我的方案。”
“至于情分和义气，”他的目光扫过全场，“那是在能吃饱饭之后，才需要考虑的奢侈品。”
他走回主位，重新坐下。
“明日辰时开始。谁有异议，现在可以退出宗门。我以代理宗主身份允诺，赠予纹银三两，作为盘缠。”
无人言语。
“很好。”蔚驰点头，“会议结束，各自准备吧。”
说罢，他不再看众人，而是拿起桌上一卷残破的剑法图谱，仿佛方才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不过是宣布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平常。
弟子们带着满腹的疑惑、不屑与惶恐，缓缓散去。夕阳的余晖从大门口照进来，将蔚驰的身影拉得很长，显得孤单而决绝。
落云宗的黄昏，似乎比往日更加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