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无人的器械处理室,从医疗垃圾里,翻出了一瓶还剩小半瓶的碘伏,一根用过的缝合针,还有一段被人丢弃的羊肠线。
没有麻药。
我咬着自己的衣领,把针在打火机上烧红,然后,一针一针地,自己给自己缝合伤口。
汗水湿透了我的头发,嘴唇被我咬得没有一丝血色。
我看着那些丑陋的缝线,一针一线,将我过去所有的爱慕和信仰,全都埋葬了。
我终于明白,我曾经爱着的那个苏曼琳,已经死了。
死在了三年前那场塌方事故里。
活下来的,只是一个被“报恩”两个字逼疯的怪物。
3
档案室阴冷潮湿,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整理那些旧病历。
铁架子上全是灰,我的手指很快就变得又黑又脏。
苏曼琳再也没来看过我。
倒是林浩,穿着一尘不染的白大褂,隔三差五地来。
“清辞师兄,”他靠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苏老师让我来看看你,反省得怎么样了。”
他故意在我面前,慢条斯理地戴上一双无菌手套。那双手干净、稳定,是被精心养护的手。
而我的手,因为长时间搬运重物,刚刚缝合的伤口反复撕裂,又红又肿,丑得像一块烂肉。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他像是突然想起来,语气轻松,“你父亲留下的那套眼科手术刀具,苏老师已经把它给我了。”
我猛地抬头,浑身的血都凉了。
那是我父亲的遗物,一套德国定制的精密刀具,是他成为国内眼科第一人的见证。
我父母殉职后,苏曼琳把这套刀具交给我,她说:“清辞,这是传承。”
“你胡说!”我冲过去,声音都在发颤。
“苏老师说,你的手已经废了,不配再碰这么好的东西。”林浩笑着,眼中满是残忍,“她说,这东西放在你这里,是明珠暗投。”
“我很快,就要用它,完成一台开创性的手术了。”
我气得发疯,一把推开他,想去苏曼琳的办公室问个清楚。
林浩却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惨叫。
他自己撞在了档案架的铁角上,额头瞬间见了血。
苏曼琳正好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黑沉如水。
“顾清辞!你又在发什么疯!”
林浩捂着额头,委屈地躲到苏曼琳身后:“苏老师,我只是想来看看师兄,他就突然推我……”
苏曼琳看着我,眼神里是彻骨的寒意和厌恶。
她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去把三楼VIP病房的所有医疗垃圾都清理了。”
“用手,一件一件分拣出来。”
“什么时候清理完,什么时候再回这里。”
我僵在原地。
那是一个外科医生最极致的羞辱。
“怎么,不愿意?”苏曼琳冷笑着,“顾清辞,别忘了,你父母要是知道你现在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他们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手术刀,精准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我垂下眼,再也没有看她。
“是,苏主任。”
我的心,在那一刻,连同我父亲留下的刀,一起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