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下雪

第一章沈清辞第一次睁眼，梅香里浮着的不是暖意，是苦杏仁般的药腥。她刚从手术台栽倒，

指尖还沾着患者的血，睁眼就成了沈府嫡女——一个生下来就心脉亏空的病秧子，

连啼哭都细若游丝。沈敬之第一次抱她时，手在抖。这个能在朝堂上捏碎同僚手骨的男人，

托着她像托着一片雪花。他亲自守在药炉边，三十七个时辰未合眼，

熬出的药汤却被她一口呕在锦缎襁褓上，染红了缠枝莲纹样。“辞辞，

”他用胡茬蹭她冰凉的小脸，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爹给你寻遍天下药材，

总有一味能续你的命。”她后来才知道，那些“药材”是活的。是弹劾他的御史的心头血，

是顶撞他的武将的断指骨，是对家公子被碾碎的玉佩——三哥沈冽说，那玉佩里掺了暖玉，

能“温养”她的病。三个哥哥总带着一身戾气。大哥沈毅从边关回来，甲胄上的血没擦净，

就把她裹进怀里，用体温焐她冰透的手脚；二哥沈凛舌战群儒后，袖口还沾着对方的齿血，

却蹲在她床边，读《千金方》给她听，尽管那些医理他一个字也不懂；三哥沈冽算完账册，

指尖还沾着金银的冷光，却为她雕了支木簪，说“银簪太凉，伤你的心”。他们看她的眼神，

一半是疼惜，一半是恐惧。像守着将熄的烛火，既怕风来，又怕自己不小心吹灭了它。

第二章沈清辞倚在湘妃竹榻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缠枝莲纹银簪。药炉里的炭火明明灭灭，

映得她苍白的脸泛起病态的潮红。侍女翠玉捧着药碗走近时，

衣袂间隐约飘来龙涎香——那是只有皇宫内苑才有的气味。"小姐，该喝药了。

"翠玉的声音甜得发腻。银簪突然抵住翠玉手腕，寒芒划破袖口绣着的并蒂莲。

沈清辞撑起身子，病态的美在阴鸷中愈发惊心动魄："这袖口的金线，

倒与兰贵妃生辰宴上的舞姬一模一样。"她缓缓转动簪身，

看着血珠顺着精致的纹路蜿蜒而下，"父亲说过，皇帝总爱往沈府送些'礼物'，

原来就是你这朵带刺的野玫瑰？"翠玉脸色骤变，

却仍强作镇定："小姐说笑了......"话音未落，银簪已深深没入皮肉。

沈清辞凑到她耳边轻笑，呼出的气息带着药腥："知道吗？我最恨别人碰我的东西。

"簪尖突然挑开动脉，血溅在她雪白的鲛绡裙上，"尤其是，想碰我命的人。

"她看着侍女挣扎着倒下，苍白的手指蘸着血在榻边写下个"沈"字。

药碗摔碎的声响惊动了门外侍卫，而沈清辞只是将染血的银簪别回鬓边，

对着铜镜轻笑："这颜色，倒比朱砂还艳三分。"镜中人眼尾泛红，病态的疯狂与绝美交织，

恍若从地狱爬出的修罗。暗影楼的密报送到时，她正咳得撕心裂肺。密报上说，

某州官截留赈灾药，导致瘟疫蔓延。她攥着密报，指节泛白，

忽然笑了沈清辞倚在雕花窗棂下，指尖捏着密报反复摩挲，咳得连帕子都浸透暗红血渍。

窗外梅树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倒像是千万冤魂在呜咽。她忽然将帕子狠狠按在唇上，

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密报“三千人暴毙”的字迹上，晕开狰狞的红。三日后，

州官李长庚正搂着美妾享用鱼翅羹，忽闻管家慌慌张张来报：“大人！

粮仓、药库...全着火了！”他冲到院中，只见冲天火光里，无数黑影如鬼魅般穿梭。

那些平日里唯唯诺诺的灾民举着火把，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嘴里喊着“还我亲人命来”。

李长庚刚要逃命，却发现府门已被死死堵住。回头时，

一个身着白纱的女子正从浓烟中缓步走出，

手中银针在火光下泛着幽蓝——那是淬了剧毒的梅花针。“李大人好雅兴。

”沈清辞的声音裹着咳血的气音，却字字清晰，“用赈灾药换金银，拿百姓命填私欲，

滋味如何？”她抬手，银针破空而去，精准钉入李长庚双腿，“别急，这只是开始。

”夜色渐深，州府内不断传来惨叫。沈清辞倚在门柱上，看着院中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

又咳出一口血。她伸手接住飘落的火星，任由火焰在指尖燃烧：“爹说以血为药，

那我便用这贪官污吏的血，熬一锅治世良药。”待官兵赶来时，

只看到满地狼藉和昏迷的李长庚，他身上密密麻麻插满银针，每根针上都系着红绸，

在风中猎猎作响，恍若恶鬼的舌头。而那个神秘女子，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只留下一句传言：“暗影楼有令，凡害百姓者，虽远必诛。”第三章七岁那年的冬夜，

沈清辞蜷缩在绣着金线的绸缎被褥里，喉间翻涌着铁锈味的腥甜。

剧烈的咳嗽震得床幔簌簌作响，窗棂外的北风卷着雪粒，将暖炉里的炭火都吹得明灭不定。

“小姐又咳血了！快传太医！”丫鬟的惊呼声刺破寂静。沈清辞迷迷糊糊间，

听见铜盆摔碎在地的声响，有人慌乱地擦拭她嘴角的血迹，可指尖传来的温度，

始终比她的皮肤更凉。就在意识即将涣散时，一阵淡淡的药草香飘入鼻间。

沈清辞艰难地睁开眼，朦胧烛光里，少年背着药篓站在床前，粗布衣裳还沾着山间的露水。

他手腕纤细，握着银针的手却异常沉稳：“别怕，我来帮你。”银针穿透穴位的瞬间，

沈清辞疼得瑟缩，却见少年突然从怀中掏出块麦芽糖，

琥珀色的糖块在烛光下泛着暖光：“含着就不疼了。”他说话时睫毛轻轻颤动，

声音比沈府所有人的安慰都要温柔。那夜，沈清辞数着少年捻动银针的节奏，

竟渐渐平静下来。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照进窗棂，

她发现自己掌心还紧攥着那块融化了一半的糖，而少年早已背着药篓消失在晨雾中，

只留下案头一张字迹清秀的药方，落款处写着“云隐”二字，那正是已经归隐山林的医圣。

十五岁那年，医圣的消息传来时，沈清辞正在煎药。药汁溅在手上，烫出红痕，她却没知觉。

暗影楼的密报上，父亲的字迹像被血泡过：“医圣若为皇帝续命，便断他十指，

让他尝尝婉儿当年……”后面的字被指甲抠烂了，破洞边缘沾着暗红的血痂。她夜里去山谷，

风灌进肺腑，咳得几乎断气。黑衣人举刀时，她射出袖箭，却偏了寸许，

只削掉对方一缕头发。厮杀中，她摔在石头上，心口疼得像被生生剜去一块，

却死死盯着医圣的方向——那是她前世的信仰，是这乱世里唯一干净的光。

沈清辞踉跄着撞开书房门时，烛火在父亲阴沉的脸上投下森然阴影。她怀中的医圣早已昏迷，

染血的衣襟贴着她同样斑驳的咳血痕迹，空气中浮动着苦药与铁锈交织的腥甜。

"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沈敬之的手掌重重拍在檀木案上，震得案头的冰棺钥匙叮当作响，

"他若为皇帝续命，你娘的仇...""所以就要杀了这世上唯一能救我人？！

"沈清辞剧烈咳嗽着，指缝间渗出的沈清辞踉跄"父亲的药引是活人，是御史的心头血，

是武将的断指骨！"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呛人的血沫，"您以为我不知道，

每次新药送来，后院的枯井都会多具尸体？"医圣与这件事情无关，他是无辜的。

沈敬之僵在原地，苍老的手颤抖着抚上她凹陷的脸颊。

女儿眼底跳动的疯狂让他想起婉儿投井前的眼神——同样是决绝的、破碎的光。"辞辞，

爹只有你了...""可我也只有自己！"沈清辞猛地甩开他手，牵动伤口咳出大口鲜血，

"您守着母亲的冰棺活成了恶鬼，却要我用别人的命延续这残破的人生？

"她将医圣轻轻放在软上染血的指尖拿起案上的玉佩钥匙，"若一定要有人流血，

就从我开始吧。"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沈敬之看着女儿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冰凉的雨滴混着案上未干的血迹，将缠枝莲纹的桌案晕染成一片猩红。

血滴在医圣苍白的脸上，"父亲的药引是活人，是御史的心头血，是武将的断指骨！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混着呛人的血沫，"您以为我不知道，每次新药送来，

后院的枯井都会多具尸体？"沈敬之僵在原地，苍老的手颤抖着抚上她凹陷的脸颊。

女儿眼底跳动的疯狂让他想起婉儿投井前的眼神——同样是决绝的、破碎的光。"辞辞，

爹只有你了...""可我也只有自己！"沈清辞猛地甩开他的手，牵动伤口咳出大口鲜血，

"您守着母亲的冰棺活成了恶鬼，却要我用别人的命延续这残破的人生？

"她将医圣轻轻放在软榻上，染血的指尖拿起案上的玉佩钥匙，"若一定要有人流血，

就从我开始吧。"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沈敬之看着女儿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冰凉的雨滴混着案上未干的血迹，将缠枝莲纹的桌案晕染成一片猩红。次日，

医圣摸着她的脉，叹气道：“你这心，是先天的亏，也是后天的怨。”他给她一粒药丸，

“含着，能压咳嗽。”药丸化在舌尖，是苦的。像父亲煎的药，像哥哥们藏在戾气下的疼，

像她自己藏在病弱下的恨。拜师礼上，医圣的药炉烧得旺“你娘当年，也总咳血。

”他忽然说，“她在甘露寺前的井边，最后咳出的血，染红了半井的梅花。

”沈清辞猛地栽倒，打翻了药炉。滚烫的药汁泼在手上，她却笑出声，

眼泪混着血从嘴角淌下来。恍惚间，她仿佛看见母亲在井边挣扎的模样，

那凄厉的哭喊穿透时空，刺痛着她的灵魂。第四章卷宗是在暗影楼最底层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