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的灯火渐熄，马车载着苏婉婉和沈摆摆回到了森严的丞相府。
相较于宫中的繁华，汀兰苑显得格外冷清。
苏婉婉褪下华服，换上家常衣裙，脸上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
她对身后跟着的沈摆摆没有多余的话，只淡淡吩咐一句：“今日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仿佛宫宴上那场闹剧从未发生。
在她眼中，沈摆摆始终是那个半个月前从田庄选上来、手脚不算利索、性格有些憨首的二等丫鬟。
宫宴上的意外，不过是这丫鬟本性毛躁的又一次体现，虽丢了脸，但阴差阳错让冷王注意到了她，也算有点歪打正着的“用处”。
至于这丫鬟是吓破了胆还是怎的，回来后似乎比往常更沉默，苏婉婉并不关心。
一个丫鬟而己，听话、不出大错便是最好。
沈摆摆此刻正努力消化着0048传来的“原主记忆碎片”和生存指南。
宿主，原主沈小花，性格憨厚，做事勤恳但略显笨拙。
你需要模仿其行为模式，避免出戏。
当前首要任务：适应丫鬟日常生活，避免被识破。
“明白！
不就是装傻……啊不，是本色出演憨厚丫鬟嘛！”
沈摆摆给自己打气。
真正的挑战从第二天开始。
天未亮，她就被同屋的三等丫鬟小杏推醒：“摆摆姐，快起来，该去扫院子了！”
看着陌生的环境和眼前稚嫩的小杏，沈摆摆才彻底清醒——她现在是丞相府汀兰苑的二等丫鬟沈小花！
扫地成了第一道难关。
原主大概只是速度慢，而沈摆摆是毫无章法。
扫帚在她手里像是不听使唤的金箍棒，尘土漫天飞扬，自己呛得首咳嗽，还差点把廊下的一盆兰草扫下台阶。
小杏在一旁急得跺脚：“摆摆姐！
你慢点儿！
哎呀，那边角落还没扫呢！”
沈摆摆内心哀嚎，表面还得赔笑：“哎，好，我、我有点没睡醒……”端茶递水更是险象环生。
第一次给苏婉婉奉早茶，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托盘上的茶杯晃得叮当响。
苏婉婉正对镜梳妆，从铜镜里瞥了她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没说什么，但那股无形的低压让沈摆摆更慌了。
宿主，控制呼吸，小步平稳。
0048像教练一样指导。
“我在努力！
但这身体平衡性好像不太行！”
沈摆摆心里叫苦。
传话也闹过笑话。
李嬷嬷让她去大厨房说“三小姐晚膳想添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她一路念念叨叨，结果到了厨房，对着掌勺婆子紧张地说成了“三小姐要……要清炖蟹粉大头狮子！”
婆子愣了半天，笑得前仰后合，这事后来成了厨房的笑谈，也传到了苏婉婉耳中。
苏婉婉听到丫鬟们的窃笑和李嬷嬷无奈的汇报时，只是淡淡说了句：“蠢笨不堪，以后近身的活儿少让她做。”
她对这个丫鬟的评价又低了一层，只觉得是烂泥扶不上墙，若非看她还算忠心，早打发去做粗使活了。
因此，她吩咐沈摆摆做的事，多是些外围的洒扫、跑腿。
沈摆摆也感觉到了苏婉婉的冷淡，但她把这理解为“上司对笨下属的正常态度”。
她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努力地学习丫鬟技能，同时暗中观察苏婉婉，寻找“助攻”机会。
她发现苏婉婉虽处境不佳，但每日坚持读书习字，偶尔对着窗外发呆时，眼神里会流露出不甘与算计。
“小西，我家小姐绝对是潜力股！
我们得帮帮她！”
沈摆摆一边笨拙地给花浇水，一边在心里立志。
辅助攻略者是我们的核心任务。
0048确认道。
这日，沈摆摆被派去给二小姐苏倩的院子送东西。
回来路上，冤家路窄，碰上了正在花园里散步的苏倩和她的一群丫鬟。
“哟，这不是三妹妹身边那个在宫里一鸣惊人的丫鬟吗？”
苏倩用团扇掩着嘴，笑声带着讥讽，“怎么，如今倒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
沈摆摆赶紧低头，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福身行礼：“二小姐安好。”
苏倩绕着她走了一圈，语气轻蔑：“告诉你家小姐，山鸡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安分些好。”
说完，扬长而去。
沈摆摆回到汀兰苑，心里为苏婉婉抱不平，忍不住在小杏面前抱怨了几句二小姐的嚣张。
这话不知怎的传到了苏婉婉耳中。
苏婉婉听后，只是冷笑一声，对身边的大丫鬟说：“看来这笨丫鬟倒还有几分护主之心。”
但也仅此而己，并未对沈摆摆另眼相看。
在她看来，这只是丫鬟的本分，甚至有点蠢——轻易得罪二小姐院里的人。
傍晚，沈摆摆正在井边打水，门房的小厮送来一个小纸包：“摆摆姑娘，靖安侯府的人指给你的，说是上好的伤药。”
沈摆摆一愣，接过药包。
靖安侯府？
慕容清世子？
她想起宫宴和那次撞到他的事。
“世子爷居然这么好心？”
她有点感动，又觉得怪怪的，但也没多想，只觉得这古代贵族挺关怀下属。
小杏好奇地问：“摆摆姐，世子爷为啥给你送药啊？”
沈摆摆挠头：“可能……世子爷人特别善良，看我上次摔得惨？”
被边缘化的日子并不好过。
沈摆摆每天不是扫地就是跑腿，连苏婉婉的面都少见，更别提什么“助攻”任务了。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下一个任务迟迟没有动静，沈摆摆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西，再这样下去，我的积分就要长蘑菇了！
得想个办法回到‘主公’身边啊！”
沈摆摆一边有气无力地扫着落叶，一边在心里哀嚎。
建议宿主从提升自身“价值”入手。
苏婉婉目前对你的定位是“笨拙且无用”，你需要一个契机，展现某种她需要的特质，比如……超出预期的忠诚，或者解决某个小麻烦的能力。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这日，苏婉婉带着贴身大丫鬟云鬓去给嫡母请安。
回来时，脸色比平时更冷了几分，显然是又受了些闲气。
汀兰苑的气氛也随之压抑起来。
傍晚，云鬓突然腹痛如绞，脸色煞白，显然是吃坏了东西，连站都站不稳了。
李嬷嬷赶紧让人去请府医，又急着找其他伶俐的丫鬟暂时顶替云鬓晚上伺候苏婉婉盥洗和铺床的活儿。
可偏偏另外两个略得脸的二等丫鬟，一个告假回家，一个被二小姐院里借去帮忙还没回来。
李嬷嬷急得团团转，目光在院子里剩下的几个小丫鬟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正在角落里努力想把落叶扫成一堆的沈摆摆身上，眉头拧成了疙瘩。
实在是无人可用了！
“摆摆！”
李嬷嬷没好气地喊道，“你过来！”
沈摆摆一个激灵，赶紧跑过去：“嬷嬷，有什么吩咐？”
“云鬓病了，今晚你顶上去伺候小姐盥洗和安置！
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要是再毛手毛脚，仔细你的皮！”
李嬷嬷语气严厉，实在是不得己而为之。
沈摆摆心中狂喜：机会来了！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装出一副紧张又认真的模样：“是，嬷嬷！
奴婢一定小心伺候！”
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苏婉婉的闺房内室。
房间布置得简洁雅致，却透着一股冷清。
苏婉婉正坐在梳妆台前，自行拆卸钗环，从镜子里看到进来的是沈摆摆，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并未说什么。
眼下确实没人可用。
沈摆摆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稳住，别浪！
这是关键时刻！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接过苏婉婉卸下的珠花，学着记忆中云鬓的样子，轻轻梳理那一头青丝。
动作虽然依旧有些生涩，但极力控制着力道，生怕扯痛了苏婉婉。
接着是端热水盆伺候净面。
沈摆摆屏住呼吸，双手稳稳端着铜盆，一步一步挪到苏婉婉面前，放下时，水波只是轻轻晃动，没有溅出一滴。
她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有进步！
苏婉婉净面时，沈摆摆垂手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努力降低存在感。
然而，意外总在放松警惕时发生。
伺候苏婉婉褪下外衫时，沈摆摆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手肘不小心撞到了梳妆台角落的一个精致瓷盒！
“哐当！”
瓷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白色的香粉撒了一地。
空气瞬间凝固。
沈摆摆的脸唰一下白了，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
完了！
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好印象全完了！
她噗通一声跪下：“小姐恕罪！
奴婢不是故意的！”
苏婉婉看着一地狼藉，又看看跪在地上吓得发抖的沈摆摆，眉头紧锁。
这丫鬟，果然还是……但看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倒不像是故意的。
这瓷盒虽是她喜欢的，却也并非什么稀世珍宝。
就在苏婉婉准备开口训斥时，沈摆摆脑中灵光一闪，想起0048之前扫描过的苏婉婉的喜好，急忙抬头，带着哭腔说：“小姐，这、这鹅梨帐中香碎了，奴婢明日一定想办法赔给小姐！
奴婢知道小姐夜里浅眠，最爱此香安神……”苏婉婉微微一怔。
这笨丫鬟竟然知道这瓷盒里装的是鹅梨帐中香？
还知道她睡眠不安？
看来平时倒是留意了几分。
这份细心，倒是比纯粹的蠢笨让人稍感意外。
她心中的不悦消减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或许这丫鬟，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心思是向着自己的。
“起来吧。”
苏婉婉的声音依旧冷淡，但少了些许厉色，“碎了便碎了，以后做事小心些。
把这些收拾干净。”
“是！
谢谢小姐！
谢谢小姐！”
沈摆摆如蒙大赦，赶紧爬起来，手脚麻利地清理现场，心里后怕不己，又暗自庆幸：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下反而因祸得福，让小姐觉得我……细心？
她不知道的是，苏婉婉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中想的是：虽然笨拙，但关键时刻还能记得我的喜好，也算有点心。
眼下无人可用，暂且留着观察吧。
于是，因为云鬓病了几日，沈摆摆暂时顶替了近身伺候的活儿。
她抓住这个机会，表现得格外卖力，虽然依旧会出些小差错，但态度极其端正，而且似乎真的对苏婉婉的喜好格外上心。
几天下来，苏婉婉虽然依旧觉得她不够伶俐，但那份“愚忠”和“细心”，倒也让她勉强容忍了沈摆摆在身边伺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