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薪睁开双眼，从意识模糊到逐渐清晰。
记忆犹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自己是北境之王，今日是自己的登基之日。
但星象师预言：“王嗣将弑父夺位。”
慕薪将刚出生的儿子丢进雪山，自己不能承受这样的伤痛，旧伤复发，昏厥过去。
本以为预言会随寒风消散，日子会平静度过。
然而，十八年后，雪山一名来客凭一身武艺，身居北国高级将领之一，无人知他是慕薪弃子。
彼时北境遭邻国突袭，慕薪亲征却中伏，乱军中，雪山来客挺枪护驾，却在与敌将缠斗时，误将头盔脱落的慕薪刺***下——那盔甲上的苍狼纹，与他襁褓中残存的布料纹样一模一样。
战后，雪山来客因抵御外敌有功被拥立为王，群臣劝他迎娶无依无靠的王后。
大婚之夜，王后见新王颈间胎记，突然泪崩：“这是我儿出生时便有的……”真相如惊雷炸响，新王看着眼前既是王后亦是生母的女人，终于明白，当年慕薪丢的不是一个婴儿，是一场逃不开的劫。
而他，终究成了预言里的人。
……慕薪再次睁开双眼，腊月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在慕薪脸上像刀子。
他缩在破庙角落，怀里揣着半块捡来的干硬窝头，那是三天前从狗嘴里抢来的。
半年前，慕薪还是绸缎庄的账房，有妻有女，日子虽不富裕却暖。
可一场瘟疫卷过小城，妻子和女儿先没了，绸缎庄也着了火，他从火里逃出来时，只剩身上这件满是补丁的单衣。
雪越下越大，破庙的窗纸早被风撕成了碎片。
慕薪把窝头掰成碎末，想慢慢嚼，牙齿却冻得发僵。
他想起女儿总缠着他要糖画，妻子在灯下缝棉袄的样子，嘴角刚牵起一点笑意，心口就疼得发紧。
后半夜，风更猛了。
慕薪把自己蜷得更紧，怀里的窝头还剩最后一点，他却没力气再动。
意识模糊间，他好像看见妻子端着热粥走过来，女儿举着糖画喊“爹爹”。
天快亮时，雪停了。
有人路过破庙，看见角落里缩着个僵硬的身影，怀里还攥着半块冻成冰疙瘩的窝头，脸上带着点没散开的笑。
没人知道他叫慕薪，只当是又一个熬不过寒冬的乞丐，随手用雪埋了。
……慕薪又一次来回过神来，自己身处江南，一处僻静庭院中，正值暮春时节。
突然管家来报。
北上的商船遭遇不测而翻覆，满船绸缎与白银沉入水底，同去押货的独子也没了踪迹。
半月后，妻子思子成疾，撒手人寰。
昔日车水马龙的慕府，转眼只剩慕薪一人。
他遣散了所有仆从，将空府捐给善堂，自己揣着几件旧衣，寻到城郊的寒山寺。
住持见他眼底积着化不开的悲，只问了一句：“施主可愿放下尘缘？”
慕薪抬手剪断长发，法号“了尘”。
寺里的日子清苦，每日诵经、扫地、挑水，慕薪却做得极静。
只是每逢初一十五，他会站在山门外，望着山下通往城里的路，一站就是半个时辰——那是儿子从前常去放风筝的方向。
岁月在晨钟暮鼓里溜走，慕薪的头发渐渐全白，背也弯了。
他不再常去山门外眺望，只在佛前燃一炷香，伴着青灯抄经。
临终前，他手里攥着一片早己泛黄的纸，上面是儿子幼时画的歪扭风筝。
寺里的僧人将他葬在后山，墓碑上只刻着“了尘”二字。
春风吹过，漫山的草木沙沙作响，像是在替他，轻轻念着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山村一处木屋，慕薪躺在床上，头痛欲裂。
自己经历了万世的轮回，君王、乞丐、富商、将军……每一幕都是如此清晰，仿佛真实发生过一样。
虽然像是经历了万年的生老病死，无情变故，但慕薪在床上只躺了三西天。
慕薪骤然睁开双眼，眼里尽是无尽岁月的沉淀与沧桑。
整片天地无形中为之颤抖，仿佛要穿透时空，触及天宇之外。
但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少年应有的清澈眸子。
整片天地也安静下来。
屋外山崖，一位眉清目秀的中年男子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身体变淡，消失在天地之间。
恍惚间，似有轻微呢喃。
“这片天地的复兴，就靠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