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断墙的缝隙里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刮在陈默***的手腕上，像细小的冰针在刺。
他缩了缩脖子，想把自己往枯草堆里埋得更深些，却发现身体僵硬得不听使唤——衣服破得像筛子，后背的布料早己被泥水污染得发硬，冷风顺着破洞往里灌，贴在皮肤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比寒冷更难熬的是饥饿。
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人用手掏走了所有东西，只剩下一阵阵尖锐的绞痛，从腹腔蔓延到胸口，每呼吸一次都牵扯着疼。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按住肚子，手指却因为长时间蜷缩和寒冷，僵得连弯曲都费劲，指尖泛着青白色，摸上去冰凉刺骨。
“咕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在寂静的墙根下格外清晰。
陈默的脸微微发烫，不是因为羞愧，而是因为虚弱带来的燥热——饿到极致时，身体反而会泛起一阵虚火，喉咙干得像要冒烟，连咽口水都觉得刺痛。
他抬起眼，看向蹲在身边的小姑娘。
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膝盖上放着那个破旧的布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布包的边缘，眼神落在陈默渗血的伤口上，带着一丝犹豫。
“你还愣着干嘛？”
不远处的瘦高个下人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一个野种一个乞丐，凑一对正好！
赶紧滚远点，别在这儿碍眼！”
矮胖汉子也跟着附和：“就是，要是被府里的人看见咱们跟这种人纠缠，有你好果子吃！
走了走了，晦气！”
两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巷口。
陈默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至少现在，他暂时不用再担心被扔去乱葬岗了。
可饥饿和寒冷还在肆虐。
他张了张嘴，想对小姑娘说些什么，比如“能不能给我点水”，或者“你有没有吃的”，但话到嘴边，却只发出了一阵微弱的气音，像破风箱在响。
喉咙干得发紧，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吐不出来。
小姑娘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窘境，她低下头，飞快地打开了膝盖上的布包。
陈默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布包里没什么东西，只有一块叠得整齐的粗布，还有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油纸的缝隙里，似乎能看到一点淡黄色的东西。
是吃的！
陈默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在黑暗里看到了光。
他死死盯着那个油纸包，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这一次，声音比刚才更响。
小姑娘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他一眼。
她的眼神很干净，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粹，只是眉宇间藏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愁苦。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拿起了那个油纸包，慢慢递到陈默面前。
陈默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他能闻到油纸包散发出的淡淡的麦香，虽然很淡，却像一根绳子，紧紧拴住了他的注意力。
他想伸手去接，手指却还是发僵，只能微微抬起手臂，用眼神传递着渴望。
小姑娘似乎明白了他的难处，她往前凑了凑，蹲得离他更近了些，油纸包几乎要碰到他的指尖。
风又吹了过来，这一次，陈默却觉得没那么冷了——胃里的绞痛似乎缓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切的期待，像是干涸的土地在盼着雨水。
他看着小姑娘那双纤细的手，手上也有不少细小的划伤，指甲缝里沾着泥土，却把油纸包递得很稳。
这一刻，陈默忽然觉得，在这个陌生又残酷的大胤朝，或许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冰冷的。
至少，在这个浑身是泥、被称作“野种”的时刻，还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愿意把她仅有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胃里的饥饿感再次翻涌上来，陈默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让自己的手指碰到了油纸包的边缘——粗糙的油纸触感传来，带着一丝微弱的温度，像是握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