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在商学院大礼堂的红地毯上，将整个空间映照得金碧辉煌。开学典礼的喧嚣声中，蓝芸缩在最后一排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上磨损的边角。这件二手书包是她考上这所顶尖学府时，社区服务中心送的贺礼。
"下面宣布一个重要消息。"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礼堂，"今年起，我校将与祁氏集团合作推出'商学精英计划'，选拔二十名优秀学生，由祁氏集团提供全额奖学金和暑期实习机会。"
礼堂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和掌声。蓝芸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全额奖学金对她而言意味着可以减轻母亲的负担，或许还能存下一点钱来支付下学期的住宿费。
"祁氏集团的祁霄同学将担任这个项目的学生联络人。"校长继续道，"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在下周一到教务处报名，选拔考试将在一个月后举行。"
蓝芸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舞台侧翼。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正站在那里，剪裁精良的深蓝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在人群中显得格外醒目。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那种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那就是祁氏集团的太子爷啊，听说家里有私人飞机呢。" "他去年在华尔街实习过，还拿了顶尖投行的return offer。" "长得也太犯规了吧，成绩又好家世又好，还让不让人活了..."
周围女生的窃窃私语不断传入耳中，蓝芸轻轻摇了摇头，低头查看手表，脸色突然一变——已经下午四点了，她五点半还要赶到市中心的西餐厅打工。
开学典礼一结束，蓝芸就匆匆挤出人群。为了赶时间，她决定抄近路穿过校园西北角的枫林园，那里有一条直通后门的小径。据说那片区域是学校为贵族学生特别规划的休息区，平时很少有普通学生靠近。
秋风卷着几片红叶擦过她的脸颊，蓝芸加快脚步，却在转过一个弯后猛地刹住——
草坪中央的白色凉亭里，祁霄正被五六个衣着光鲜的女生围着。他慵懒地靠在罗马柱上，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手里把玩着一枚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金属打火机。阳光穿过枫叶的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祁少，精英计划能不能透露点内部消息嘛～"一个染着栗色长发的女生几乎贴到他身上。 "对啊对啊，选拔标准是什么呀？"另一个女生不甘示弱地挽住他的手臂。
蓝芸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树枝。"咔嚓"一声脆响，凉亭里的目光齐刷刷射了过来。
祁霄的视线穿过人群，与蓝芸短暂相接。那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带着几分审视和玩味。
蓝芸感到一阵窘迫，匆匆鞠了一躬表示歉意，便逃也似地跑开了。身后传来女生们不屑的议论声："那是谁啊？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好像是贫困生特招进来的，平时总穿那几件衣服..."
五点二十五分，蓝芸气喘吁吁地冲进"月光"西餐厅的员工更衣室，迅速换上黑白相间的制服。她刚系好围裙，餐厅经理王姐就推门而入，脸色难看。
"小蓝，张师傅刚才打电话说急性阑尾炎住院了，今晚的钢琴演奏没人了！"
蓝芸的心一沉。张师傅是餐厅的常驻钢琴师，他的演奏是这家高档西餐厅的重要卖点之一。
"这可怎么办，今晚还有好几桌VIP预订..."王姐急得团团转。
蓝芸咬了咬嘴唇，轻声道："王姐，我...我可以试试。"
"你？"王姐惊讶地抬头。
"我小时候学过钢琴，后来...也断断续续练过。"蓝芸没有说出口的是，在父亲离家出走后，是社区活动中心那架老旧的立式钢琴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王姐犹豫了一下，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吧，你先弹些简单的曲子，我尽量找人来替。"
餐厅中央的三角钢琴前，蓝芸深吸一口气，指尖轻轻落在琴键上。她先弹了几首简单的爵士乐暖场，随着时间推移，手指渐渐找回了感觉，曲目也越来越复杂。
当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从她指间流淌而出时，整个餐厅的交谈声都低了下来。蓝芸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疲惫，甚至忘记了这是一份工作。
她没有注意到，餐厅的雕花木门再次被推开，一行衣着考究的客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祁霄，他刚结束一场商务晚餐邀约，本想带客户来体验这家以钢琴演奏闻名的餐厅。
"祁少，这钢琴师不错啊，比上次来的时候弹得更好。"客户赞赏道。
祁霄的目光落在钢琴前的纤细背影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那个女孩，不正是下午在枫林园撞见的...
经理引导他们入座VIP区，恰好正对钢琴。当蓝芸一曲终了，抬头致意时，她的视线直接撞上了祁霄似笑非笑的眼神。
蓝芸的手指僵在半空，脸颊瞬间发烫。她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琴谱，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为什么偏偏是他？他认出自己了吗？会不会向学校举报她在校外打工？
餐厅柔和的灯光下，祁霄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与钢琴的节奏微妙地吻合。他若有所思地注视着那个似乎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女孩，唇角微微上扬。
这个晚上，蓝芸第一次希望自己的钢琴水平没有那么好，这样或许就不会吸引那么多注意，包括那个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蓝芸站在教务处公告栏前，指尖微微发抖。精英计划的报名表在她手中捏出了几道褶皱，表格上方"祁氏集团赞助"几个烫金大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刺得她眼睛发疼。
"哟，这不是我们的贫困生代表吗？"一个尖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你也想报名精英计划？"
蓝芸没有回头，但她知道那是李娜——商学院有名的富家女，父亲是某地产集团老总。她只是将表格对折，小心地塞进书包侧袋。
"别白费力气了，"李娜踩着高跟鞋绕到蓝芸面前，香奈儿5号的香水味浓得让人头晕，"精英计划是要真才实学的，不是你这种靠特招进来的学生能企及的。"
蓝芸抬起头，平静地注视着李娜精心修饰过的眼睛："特招考试我拿了第一。"
"哈！"李娜夸张地笑了一声，"那是因为真正有实力的学生都直接保送了，谁还参加那种考试？"她伸手拨弄了一下自己价值不菲的钻石耳坠，"听说你还在校外打工？小心被学生会知道，那可是违反校规的。"
蓝芸的呼吸一滞。她确实经不起任何调查——钢琴演奏、咖啡店轮班、周末家教，这些工作都是她维持学业的经济支柱。如果被举报...
"李娜，你的粉底液涂太厚了。"一个懒洋洋的男声突然插入，"嫉妒会让女人变老，你不知道吗？"
蓝芸和李娜同时转头。祁霄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拐角，斜倚在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他手里把玩着一枚金属打火机，银色的机身在他修长的指间翻转，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祁、祁少..."李娜的表情瞬间从刻薄变成了谄媚，"我只是担心有人不自量力..."
"报名表交了吗？"祁霄直接越过李娜，看向蓝芸。
蓝芸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说话，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还没有。"
"截止时间是今天下午五点。"祁霄看了看腕表，"还有四十分钟。"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天气，却让蓝芸莫名感到一丝压力。
"我这就去。"蓝芸低声说，快步走向教务处办公室。她能感觉到李娜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背上，而祁霄的视线...她不确定那是什么，但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教务处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蓝芸站在队尾，心跳仍未平静。她不明白祁霄为什么要替自己解围——也许只是富家子弟的一时兴起？或者更糟，是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恶作剧？
"蓝芸！这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在队伍前端朝她招手。那是她的室友林小满，商学院少数几个不把她当异类的同学之一。
蓝芸犹豫了一下，走到林小满身边："你插队了？"
"才不是，"林小满笑嘻嘻地说，"我早就来了，特意帮你占的位置。"她凑近蓝芸耳边，"我看到李娜找你了，那女人真讨厌。不过..."她眼睛亮了起来，"祁霄居然帮你说话！天啊，你知道全校有多少女生嫉妒你吗？"
"他只是随口一说。"蓝芸不自在地摸了摸耳垂，"我和他根本不认识。"
"但他认识李娜啊，李娜可是苏媛的跟班。"林小满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苏媛是学生会副主席，据说她家和祁家是世交，所有人都觉得她和祁霄毕业就会订婚。"
蓝芸皱了皱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林小满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她的额头，"祁霄从来不插手女生之间的争执，今天却破例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今天心情不错？"蓝芸干巴巴地说，将报名表递给教务处老师。表格上"家庭年收入"一栏她填了"3万元以下"，在众多富家子弟的申请中显得格外刺眼。
"意味着他对你另眼相看啊傻瓜！"林小满拉着她走出教务处，"你可是我们平民学生的希望！"
蓝芸摇摇头，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晚上还有工作。"
"又是那家西餐厅？"林小满叹了口气，"你这样连轴转，身体会垮的。"
蓝芸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她没有选择——母亲的清洁工工资勉强够付房租，她的学费是靠奖学金和助学贷款，生活费则必须自己挣。比起那些连学费都凑不齐的同学，她已经很幸运了。
祁霄站在图书馆三楼的落地窗前，俯瞰校园中央的喷泉广场。夕阳将大理石地面染成金色，三五成群的学生来来往往，像一幅流动的画卷。
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父亲"两个字。祁霄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喂，爸。"
"精英计划的报名情况怎么样？"祁父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一如既往地严肃。
"比预期多30%，"祁霄回答，"我们会按计划筛选出20人。"
"记住，这个项目不只是慈善，"父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祁氏需要挖掘真正的人才，不是那些靠家族关系混日子的二世祖。"
祁霄的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弧度——父亲口中的"二世祖"，恰恰是他从小到大的社交圈子。"我知道。"
"对了，"父亲似乎突然想起什么，"苏媛说有个特招生也报名了？家境很差的那个？"
祁霄的指尖在窗玻璃上轻轻敲击："蓝芸。她专业成绩年级前三。"
"成绩不能说明一切，"父亲冷淡地说，"这种学生往往缺乏商业视野和社交能力。我不希望精英计划变成扶贫项目。"
祁霄没有反驳。多年的经验告诉他，与父亲争辩只会适得其反。"选拔会公平进行。"他简短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祁霄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图书馆入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匆匆走进来——蓝芸背着那个看起来用了很多年的书包，径直走向经济学区。她换下了校服，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整个人朴素得像一幅素描。
祁霄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
蓝芸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她全神贯注地在书架上搜寻，最后抽出一本厚重的《行为经济学新进展》，然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祁霄挑了挑眉——这本书是研究生级别的读物，连很多高年级学生都觉得晦涩难懂。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的书架旁，假装在找书，实则观察着她。蓝芸的阅读速度快得惊人，不时在笔记本上写下几行字，字迹小而工整。有时她会停下来，咬着笔帽思考，眉头微蹙，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一个小时后，蓝芸合上书，揉了揉太阳穴。她看了看手表，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匆忙收拾东西起身。
"P78的案例推导有错误。"祁霄从书架后走出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蓝芸听见。
蓝芸猛地转身，眼睛瞪大："你...你在跟我说话？"
祁霄走近几步，指了指她手中的书："那本书第78页，关于风险偏好的案例分析，作者忽略了文化差异对决策的影响。"
蓝芸警惕地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案例的前提设定是在同质文化背景下。"
"但现实商业环境中不存在这种理想状态。"祁霄靠在书架上，姿态放松，眼神却锐利，"跨国企业的决策者必须考虑这一点。"
"案例的目的是展示基础模型，"蓝芸的声音渐渐坚定，"就像物理学先研究无摩擦状态一样。文化因素是进阶应用，不能否定基础理论的正确性。"
祁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有意思。大多数商学院学生只会死记硬背结论，很少有人思考方法论层面的问题。"
蓝芸不确定这是称赞还是讽刺，她只是把书塞回书架："我得走了。"
"等等。"祁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递给她，"下周三的选拔说明会，凭这个可以走VIP通道。"
那是一张烫金邀请函，边缘印着祁氏集团的徽章。蓝芸没有伸手："为什么给我这个？"
"因为我不想错过一个有潜力的候选人。"祁霄的语气变得公事公办，"精英计划需要真正的人才，不论出身。"
蓝芸犹豫了一下，最终接过卡片："谢谢。但我会和其他人一样排队。"说完，她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
祁霄望着她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的手机又响了，是苏媛发来的消息：霄，我爸从法国带了瓶好酒，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祁霄回复：今晚有约了，改天吧。
他没有告诉苏媛，所谓的"约会"其实是去"月光"西餐厅——他想再听听那个女孩弹钢琴。
蓝芸推开宿舍门时，林小满正趴在床上看综艺节目，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回来啦？"林小满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怎么样，报名顺利吗？"
蓝芸点点头，把书包放在椅子上，疲惫地揉了揉肩膀："嗯，就是遇到了李娜..."
"那个八婆又找你麻烦了？"林小满义愤填膺，"她不就是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吗！"
"没关系，"蓝芸笑了笑，"反正以后也不会有交集。"她打开衣柜，取出服务生制服，"我得出门了，今晚餐厅有VIP宴会，经理说可以拿三倍工资。"
林小满叹了口气："你又要熬到几点啊？明天早上还有课呢。"
"我会赶在门禁前回来的。"蓝芸已经换好了制服，正在对着小镜子扎头发，"对了，你知道苏媛是谁吗？"
林小满的嘴巴张成了O型："哇！你终于开窍了？开始关注校园风云人物了？"
"只是...今天听人提起。"蓝芸含糊其辞。
"苏媛啊，"林小满盘腿坐好，一副准备长篇大论的架势，"商学院大四学姐，学生会副主席，家里做进出口贸易的，据说资产过亿。人长得漂亮，成绩也好，是公认的校花。"她压低声音，"最重要的是，她和祁霄青梅竹马，两家是世交，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毕业后会商业联姻。"
蓝芸的手停顿了一下："是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林小满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难道...今天祁霄真的对你..."
"别瞎想，"蓝芸迅速打断她，"我只是好奇而已。"她拿起背包，"我真的要走了，迟到会扣钱的。"
走出宿舍楼，夜风拂过蓝芸发烫的脸颊。她想起祁霄在图书馆说的话，想起他递来的那张烫金邀请函，还有那双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琥珀色眼睛。
"不论出身..."蓝芸轻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在这个金钱与权力主导的世界里，这句话听起来多么天真又奢侈。
但她还是把那张邀请函小心地放进了钱包夹层——不是为了特权，而是为了提醒自己：总有一天，她会站在与他们平等的位置上，不靠施舍，不靠怜悯，只靠自己的实力。